午后天气闷热,空气里像压了一层薄布,路面的光亮得刺眼。李一凡临时决定不去市政府的汇报会,改成去港口看货运效率。仓库里的叉车像勤快的小动物一样穿梭,电子屏幕上滚动着船期和车次。
他在调度室待了二十分钟,看完一条从港区到内陆铁路的集装箱路径,把两个时间点记在本子上,再把两段“空窗”标出来,交代在“承接示范区”的调度中预留缓冲,“不要把效率全压在运气上。”
夜里回到住处,窗外的风带着海腥,一阵紧一阵。李一凡把地图摊在床尾,把三根细细的红线接在一起,从海边一路画进潇湘的腹地。他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只记得最后把笔停在星城北部的那颗小点上,那里将亮起第一盏“承接”的灯。
第三天的行程被一条消息打断:江淮方面公开了一份“十年免租”的承接政策,配图是新修好的厂房和整齐的道路。陈晓峰拿着手机快步走进来,语气里难免焦急:“他们打得很猛。”
李一凡把手机放到一边,让大家重新围坐,把刚才的“十年免租”拆解成“现金价值—机会成本—稳定性溢价”三栏,接着把潇湘能给出的“路”拆成“时间确定性—配套确定性—制度确定性”。
他没有否认对手的“猛”,只是说:“你们去问企业,他们最怕什么。怕变,怕慢,怕无人背书。我们把这三件事消掉,他们的选择就会稳定下来。”
午后,李一凡回访了一家做通信部件的企业。技术负责人把一份“迁移风险清单”递过来,上面整整齐齐写着四十七条,从“模具冷链”到“高精密仪器运输中的温湿度控制”,每一条后面都留着空白。
李一凡在清单上划线,一条条写下“对口单位—联系人—电话—响应时限”,最后在“问题未解决的追责链路”上补了一句:“谁签字谁说明”。技术负责人愣住了,说从没见过哪个政府这样“写”。李一凡回答:“不是政府写,是执行的人写。你要的不是口号,是人名。”
返程的前一晚,李一凡没有安排晚宴,也没有去会见媒体。他一个人去了码头边,远处的船灯像分散的星,在潮水涨落间上下起伏。他想起十年前初到星城时那条只有三公里长的试验线,想起第一批入驻的厂房里的油毡味和冬夜的白雾。
那时他也推过一面“里程碑墙”,只是规模小得可怜。如今他要把那面墙翻成一本“可核验”的账,把每一页都写给企业看,写给省里看,写给未来看。
回到星城的第一天,省政府东塔的会议连轴转。李一凡把“承接示范区推进专班”当场宣布成立,主官不设虚职,分工只写到“谁在什么时间点把什么事情做完”。他没有把话说得漂亮,只强调三句:先路后地、先配套后厂房、先制度后优惠。
底下有人交换眼神,有人皱眉,有人奋笔疾书。他把“事实卡”交给宣传口,说一周一张,图多字少,数据要可核验,不要“行业第一、全国领先”这种空词;把“招商口径”交给外事办,说只谈能签字的事,不谈别人部门的事;把“金融扶持”交给财政与金融办,要求把“穿透式核验口”留给审计,谁在上面签过名,就准备在月底会上站五分钟。
下午,他去了星城北部的选址地。野草已经被清出一条狭长通道,测量员在草地上插了几根红旗。风很大,旗子扬起来,影子在地上跳
。李一凡沿着红旗走了一遍,最后停在一块凸起的土坡前,问地下有没有老管线。陪同的干部翻了翻图纸,说有一段旧的污水管,不深。他说:“先挖开看看。把所有可能绊到脚的东西都在白天翻出来,不要等夜里才被绊一跤。”
工地上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摆着几张折叠桌。陈启明和李志远从星城市政府赶来,带了“夜间实验室社区”的初版方案,内容不花哨:夜门诊、学位池、倒班公交、人才公寓、通宵食堂、夜跑道。
李一凡看完,提出两处修改:把“值夜班子女临时托管”加进去,时间延到晚上十点半;把“夜警灯”密度从三十米一盏改成二十米一盏,灯杆高度比成年人高出一个头,“要让从窗口往下看的人心里踏实”。陈启明点头,说一周内给出预算与施工图。李一凡让他把每一项后面留名,“谁接了谁写,夜里也写”。
第三天,“承接示范区”在省里内部走完审查程序。财政那边皱着眉提醒资金平衡,李一凡就把三摞钱的来路再讲一遍;审计那边问留痕是否会拖慢节奏,他说“留痕在前,节奏更快”,因为一旦谁也不敢拍板,才是最慢。
组织口问是否会形成“项目山头”,他回答“专班不设常态化办公室,阶段见效后自动减员”,把“人”的问题和“事”的问题拆开。
消息传开,企业的电话接连打到专班办公室。有想在星城落地的,有盯着株洲轨交配套的,也有打听湘潭装备片区的。更多的,是打听“铁路专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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