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木门发出垂死般的呻吟。艾莉森·霍华德拍打着手电筒，光束在飘舞的灰尘中划出惨白路径。十二月的寒风从松动的窗框缝隙钻入，将祖母留下的圣诞装饰品吹得叮当作响。
"见鬼的缅因州冬天。"她呵着白气，拽紧羊毛披肩。手电光扫过角落的橡木箱——那是卢卡斯叔叔失踪前寄回的最后一件物品，封条上积着十年份的灰。
箱锁在扳手下碎裂。泛黄的报纸剪报率先滑出，1930年12月25日的《台湾日日新报》，头条照片里日军正押解着纹面的赛德克族人。艾莉森的指尖突然刺痛，一张夹在报纸里的银币割破了她的皮肤。硬币上，彩虹桥图腾正在渗血。
"这不可能..."她颤抖着举起硬币，月光穿过阁楼天窗照在币面，那些本已干涸的血迹突然蠕动起来，在木地板上拼出扭曲的字迹：
楼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艾莉森冲下旋转楼梯时，客厅的圣诞树突然爆出火花。装饰用的玻璃球里，倒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满脸刺青的赛德克族女人。
"巴莱..."玻璃球中的女人嘴唇开裂，"当银币染血..."
电话铃声刺破黑暗。听筒里传来沙哑的喘息："艾莉？我是卢卡斯...他们把我困在彩虹桥..."背景音里隐约有猎首刀的碰撞声。
壁炉上的古董钟突然疯狂倒转，指针在1895与1930之间来回跳动。艾莉森这才注意到，银币上的血正顺着她掌纹蔓延，形成与报纸照片里完全一致的部落图腾。
卢卡斯·莫里森记得自己正在记录赛德克长老的预言歌谣。那是2013年圣诞前夕，台北故宫的青铜器展厅突然飘起黑雪。等他醒来时，已置身于雾社山区的竹林，腰间别着那枚从拍卖会购得的赛德克银币。
"外乡人。"纹面老者用猎刀挑起他的下巴，"你带着祖灵的诅咒。"
远处传来三八大盖的枪声。1930年12月24日，莫那·鲁道正在集结起义部队。卢卡斯摸到口袋里的现代手机，屏幕上诡异显示着两条交叉的时间线：一条停在2013年12月24日19:47，另一条正向1930年12月25日午夜逼近。
"天伦局需要新鲜血液。"老者割开卢卡斯的手掌，将血滴在银币上。硬币突然变得滚烫，烫穿了他的冲锋衣口袋。林间雾气里浮现出缅因州庄园的轮廓，有个金发女孩正在阁楼翻找什么。
当夜，卢卡斯被绑在神木下见证起义。日军哨所燃起大火时，他看见赛德克战士的刀光里闪烁着2013年的车灯流光。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当两个圣诞夜的血月重合，你要带纯净之魂跳彩虹瀑布..."
艾莉森在古董钟敲响第十三下时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跪在积雪的神社前，和服袖口沾满鲜血。身旁的日军军官正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抚摸她的金发："南西小姐，这些生番竟敢在圣诞夜造反..."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巴自动张合："大佐，按原计划把女人和孩子集中到小学。"声音甜美如蜜，吐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计划。腰间沉甸甸的——那是卢卡斯的银币，正隔着和服腰带发烫。
赛德克族俘虏中突然暴起骚动。艾莉森看见满脸血污的卢卡斯被押到空地，他的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间亮起异样的光。军官的军刀抵住卢卡斯的喉咙："南西，你来处决这个美国间谍。"
银币突然灼穿层层衣物，坠落在雪地上。所有赛德克族人同时抬头，他们脸上的图腾在月光下蠕动起来。艾莉森发现自己能听懂老者的咒语了：
"祖灵看着呢！谁才是真正的巴莱？"
卢卡斯趁机撞翻军官。艾莉森捡起银币的刹那，现代医院的消毒水味冲进鼻腔——她竟同时看见自己躺在2023年的急诊室，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两个时空的月光在此刻重叠，都是诡异的血红色。
"跳！"卢卡斯拉着她冲向悬崖。赛德克战士的猎刀与日军的子弹同时袭来，却在触及银币光芒时化为黑雾。瀑布下的深潭倒映着圣诞树与祖灵柱的叠影。
坠落过程中，艾莉森看见银币裂成两半。一半显现祖母年轻时为日军做翻译的老照片，另一半是卢卡斯在雾社遗址挖掘的考古记录。冰冷潭水吞没他们的瞬间，所有声音都静止了。
艾莉森在圣诞节的晨光中醒来，浑身湿透地躺在庄园门廊。卢卡斯坐在旁边拧着衣角的水，掌心里是重新拼合的银币——只是中间的彩虹桥图案永远消失了。
"我们用灵魂的重量通过了审判。"他指着报纸上新出现的记载：1930年12月25日，雾社山区突发山洪，冲走了日军一个中队与神秘美籍女子。
阁楼里的古董钟恢复正常，只是钟摆下方多了一枚生锈的弹壳。艾莉森翻看祖母的相册，发现所有涉及台湾的照片都被剪去了人脸。当她触碰那些残缺的相角时，银币突然发出最后一声嗡鸣，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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