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跨入高府的大门,宁绝被管家恭恭敬敬请到后花园,端茶递水,态度一改从前。
不远处,一身轻装的高戬从山石后走过来,远远看到凉亭里纤瘦修长的身影,他疾步上前。
“宁绝……”
一声轻唤如落石击水,宁绝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不疾不徐弯了弯腰:“见过高将军。”
“不必多礼,坐吧。”
高戬摆摆手,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清水:“找我有什么事吗?”
宁绝颔首,拿过一旁卷起的纸筒,展开递到他面前:“下官想让将军看看,几日前给你送来金锁的黑衣人,穿着是否与此画上相同?”
白纸上墨色晕染,深深浅浅的线条勾勒出衣着轮廓,那是一个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和发丝都不曾透露出半点的黑衣人。
虽然只是夜间见过一次,但高戬始终记得这怪异的装扮,他就从未见过,哪个刺客做事还把眼睛给蒙住的,不怕看不清吗?
“看扮相是一模一样,但里面的人是不是同一个,就不知道了。”
高戬放下纸张,问:“怎么,昨日在监察司外,刺杀林自骋的也是他吗?”
“嗯。”
宁绝点头,脸色有些沉重:“不仅是昨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这话怎么说?
高戬投去疑惑的目光,但宁绝没有解释,他长长叹出一口气,转而换了话题:“季少卿已经奉命前往启阳,等戚夫人被救出来,六儿和翠儿便会被送回她身边,为此,将军可有什么其他打算?”
“母子团聚,本应如此!”
高戬勉强笑了笑:“陛下命我带军前去沙洲支援小至,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回来。
“我已经吩咐管事照看两个孩子,等阿瑛脱险后,便送他们一起回尧城,至于我……若还能平安回来的话,我会再去找他们的。”
如果最后还是无缘再见,那他也算不负好友所托,心愿已了,死而无憾了。
宁绝没再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选择,有些事他能帮,而有些事……他也无可奈何。
回到乌马巷,天色已经很晚了。
星光与月色挂上枝头,万家烛火映照交辉下,一道单薄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驾马的天乾率先看到门口的女子,“吁”的一声,他止住马车的行迹,对车里的人说了句:“公子,夫人来了。”
夫人?
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宁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掀开车帘,看到前方等候许久、脸色十分疲累的元氏,他才蹙了蹙眉,慢慢从马车上下来。
“母亲,您怎么来了?”
宁绝上前,触碰到元氏冰凉的手,心中顿时心疼,也不知她在这儿等了多久。
打开院门,他扶着元氏往里走:“您怎么一个人守在这里呢?也不让人准备个马车,或者遣人去告知我一声也行啊。”
“我怕耽误你做事……”
元氏在儿子的簇拥下走进房间,坐到榻上,看着他又是倒茶又是拿毛毯盖在她膝上的急样子,心中不免一阵暖流划过。
伸手抚上儿子眼角乌青的痕迹,她怜惜问:“宁儿,近来可累着了?”
“没有!”宁绝摇头,浅浅的笑充满了温柔。
他自来是不愿让人多操心的,元氏轻叹,看了看眼前房间的布局,简约素雅,干净整洁,尽管没有多余的装饰,但她腿上盖的是上好的狐白裘,手里的茶杯如玉光滑,她虽识不得材质,却也能看出几分贵重。
还有那黄花梨的桌椅,雕花垂蔓的檀香木床,以及许多他见都不曾见过的一些名画字帖……
这是宁绝那点俸禄能置办得起的院子吗?
眼中的疑惑转为惊诧,元氏忧心问道:“宁儿,你这院子……是别人借与你住的吗?”
她脸上的不安很明显,宁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母亲放心,这院子来路正常,是我刚到京都时,结识的一个好友所赠,地契归于我名下,算是我的私产。”
“什么样的好友,能如此慷慨?”
光是院子也就罢了,可这房里的东西一件比一件贵重,这要是全买下来,可不得花几万两银子啊?
“是相互交付过性命的人,他不重这些身外之物,多番相赠,我也不好推辞。”
宁绝笑着,看到天乾端着东西进来,连忙换了话题:“这么晚了,您饿不饿,来吃点东西吧。”
几样精致的点心放到矮桌上,淡淡的清香勾得人馋虫翻涌。
元氏垂眸,接过他递过来的糕点,咬了一口,不甜不腻的味道十分合她的心意。
“嗯,这糕点不错,谁做的?”
随口的一句话,又把宁绝问住了,他总不能说,是皇子府的厨子送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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