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崔九重没有直白地向他坦露——高高在上的阁主也绝不可能向他人坦露一个称得上是“弱点”的东西,他也逐渐自己察觉到了:在那场仪式之后,他和崔九重之间建立起的联系并不只是崔九重控制他、渗透他的感官、吸收他的灵气那样简单;这种联系是相互的,就像他曾看见崔九重的记忆那样,现在——在被崔九重控制时,他也能在某几个偶然的瞬间,感受到崔九重的情感。
“我跟你一起去。”阴凉的寒意霎时消逝,少年微微颦起眉心,面上只有仿佛真挚的担忧。他主动抬起了双手,“阁主随时可能控制我,以防万一,你把我的经脉封锁了吧。”
乘风表情未变,颜色鲜明的眼瞳中却像是闪过了一丝讶异。别说他了,连季裁雪都没想到崔九重会装到这个地步。
话已至此,乘风并未推拒什么。他前后分别按住季裁雪的两只手腕,陌生的灵气随之入体,高过寻常的温度让季裁雪略一晃神。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封锁经脉,只是相较于正则剑尊对他经脉孔穴的封锁,乘风的封锁要来得柔和太多,但这在他看来并不是好事——这样的封锁显然比前者更容易被突破。
或许乘风其实无心耗费时间与精力来铸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他大抵也清楚,他的屏障能困住季裁雪,却无法轻易地困住崔九重。
但他也没有拒绝季裁雪的同行请求。方才从湖边撤离的两人,又一前一后往诉冤湖飞去。
茂密的林叶往后倒退,季裁雪远远望着逐渐扩大的密林出口,忽而开口问道:“子珩哥呢,他没和你一起行动,是独自潜入天道阁内了吗?”
“他和灵鹿一起进入天道阁去找你了。在你昏迷之后我给他发去了我们约定的信号。”乘风答道,顿了下,“若他收到了信号的话,现在应该也快抵达湖边了。”
听见崔九重提起张子珩时,季裁雪就神经一紧,得知张子珩已经快到湖边后,他只觉得呼吸变急,身后额前隐隐冒出冷汗——倘若张子珩是循着乘风给出的指引回来找乘风的,那么按照他的路线,他极其可能会和崔九重撞上。
他强压心中的急躁,试图静下来感知崔九重的情绪——却一无所获。他的焦虑很快又占据上风,他急切地盯着白光褪去后逐渐清晰的出口,他甚至开始祈祷张子珩最好根本没有收到信号……
冲出密林后的不到三秒间,他感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气。他看到蓝色的火焰,这让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左前方的乘风,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那不是乘风的火焰,眼前的蓝火色调浅淡,像被雾蒙蔽的蓝天。
——这是他曾在冥府里见过的,鬼火。
他呼吸一滞,抬眸望向鬼火的中心。他的目光首先碰到的是崔九重,天道阁阁主双手负在身后,身影如一道清冷又皎皎的蟾光,仿佛气定神闲。而在他身前不过五步距离处,张子珩神色冷肃,宛若一座亘古未变的雪山。
他的视线往下,他看到张子珩衣襟处深色的印痕,他清楚那是鲜血晕开留下的痕迹。
“哥!”直到他惊呼出口,他才发觉自己获得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急虑的情绪让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他抬手想放出灵气相助,却被滞涩感阻拦,他神色一凝,未能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他的眼中便闪过了一道过于凌厉的寒光——
会成为他噩梦的鲜血并未如他所想那般飞溅出来,他身侧的乘风在前一刹闪身到了张子珩面前,以灵气为盾,替张子珩挡下了这一击。
承受重击的灵盾如一场烟花般破裂。下一秒,一抹浅粉明亮的身影出现在崔九重身后,那双熟悉的、如美玉一般的远山蓝调的鹿角直指崔九重的背脊。
白得耀眼的灵气在鹿角前汇聚成圆球,在灵气发射之时,崔九重似乎微微侧过了头。
在灵气聚合的噪声之外,他还捕捉到了某种落地的声响——他侧过脸,看到乘风架着张子珩,落到了他的身边。
“我们走!”乘风语速飞快地说道,一边拉住了季裁雪的手腕。或许因为他刚刚使用过灵气,他的掌心几乎称得上是“发烫”。
他只来得及再看一眼灵鹿的方位,弹射出的团状灵气随崔九重一起不知所踪。他听见灵鹿的叫唤,略一怔愣后,他微微抬起垂在身侧的左手,比划了一个手势。
他不确定灵鹿有没有看到他的手势,因为乘风抓着他的手,迅速地带着他们闪身离开了。他一路经过好几次闪身,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距离,但这么做的副作用也显而易见:乘风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了。
落到一处大树脚下,乘风松开了季裁雪的手腕,两人协助着让张子珩靠着树干坐下。季裁雪半跪在张子珩身前,伸手解开了他的衣襟。
伤口在张子珩胸口中央,与季裁雪见过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相比,这一刀痕陷得并不算深,但伤口周遭的皮肉以及从伤口中渗出的血液都染上了墨黑的颜色,这也能解释为何一个并不深的伤口能让张子珩虚弱至此——这是索命的毒灵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