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回头我帮你去问问我老师,在天下书局里,他老人家资历算是数一数二的。听说年轻的时候他为了写书那是走遍东西南北啊,他应该能为你解惑的。”傅盈天也不纠结,爽快地便为季裁雪应下了此事。
下意识的、推托的话语在出口前转折,某个猜测率先从他口中闯出。季裁雪眼睛微微睁大,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大胆猜测,他的心跳都似乎加快了些——他问:“你的老师……莫非是传闻中的那位杨柳依依?”
“杨柳依依?笔名吗?据我了解,我老师四个笔名里没有这个名儿。”傅盈天边说着,边伸手往左边指了指,引两人拐过了最后一个岔路口。
眼前霎时撞进团团橘红颜色,半拳大的红柿一簇一簇结在肆意开展的褐色树枝上,柿子树成林成海,沿着弯曲的河堤一路铺展,只一眼便叫人信服柿堤这个名字。沿岸的树林中并不突兀地开辟了一道长廊,其色深红而不失光泽,外侧的美人靠向河岸弯出慵懒又优雅的弧度。
季裁雪眸光波动,在树枝掩映的长廊中,他远远地便捕捉到了一柱杖而立的人影。
也不知为何,他心头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那人是在等他。
这念头只浮出了一瞬,便被他当作错误的直觉给撇开了。只是他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往长廊走去。倒是领路的傅盈天还沉浸在刚刚那个问题里,低声喃喃着“不过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边在思考中随手就采了颗饱满成熟的柿子下来,一口咬掉了大半个。
“嗯……杨柳依依,杨柳依依吗……”
自言自语间,他的神思越飘越远,试图从繁多的记忆里掏出有关的那个片段。直到他在神游天外中跟着季裁雪的节奏停下了步子,看着眼前那张沟壑纵横的,嘴角下压得不能再低的脸,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他夸张地哈哈了几声,抬起没拿柿子的手挠挠后脑勺,嬉皮笑脸地开口:“这不是老师吗?哈哈,真是巧……”
“我三天前刚跟你交代过什么?”他的话被老人中气十足的呵斥打断,红榉木拐杖坚实的根底毫不留情地向他刺来,被他擦着边躲过。未等他庆幸,那拐杖便忽而一转,横着敲击在他小腿,敲得他猴儿一样地“嗷”了声,“今年西边的这片红柿林已经被你师弟他们包了,是正儿八经地拿来搞试验的。你倒好,在老夫跟前都敢偷吃!老夫看你那烟水园的事也不必管了,等会就到你师弟那给他干活去!”
“我错了我错了,我忘记了,真的就刚刚忘记了!”傅盈天抱着小腿单脚蹦蹦跳跳往后退,十足狡猾地借此跳出了拐杖的攻击范围,同时毫不犹豫地、诚恳地送上一连串的道歉——开玩笑,他才不要去师弟那当苦力,“我刚刚是真没看见您!老师我发誓我这三天来都没偷吃西边一颗柿子,这次纯属意外,是我在想着东西没注意到,下意识地就摘了颗柿子啃了,这是、这是误食!”
老人眯起一双分外锐利的鹰眼,像在评判他这不着调的学生有没有撒谎。几秒后他从鼻子里冒出个哼声,朝人挥了挥拐杖:“行行行,别在这碍事了,哪来的回哪去。一天到晚没个正事干……”
傅盈天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逃过一劫了,转眼便收起那副卖惨卖乖的可怜相,指指身边的季裁雪二人:“唉!这您可不能冤枉我,我这是帮这两位客人带路!这好人好事啊!他们是有事想相求于天下书局,今日在柿堤面见客人的是谁来着?我领他们过去。”
他说着,抬起头往长廊的远端望去,却没见到一个人影。正有些疑惑呢,视线转回来又看见老人威严中带着丝鄙夷的表情,他才一拍脑袋:“啊,难道今日在柿堤值班的人是老师您吗?那可真是巧啊哈哈!”
“年纪轻轻,记忆力还没老夫一半好,真不知道你脖子上那颗东西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老人用拐杖戳了下地面,顿了顿,语调忽然沉下,“老夫怎么记得,今日午时你应该是在烟水园当值的。”
“我错了。”傅盈天完全没有狡辩的念头,极为迅速地、满脸老实诚挚地道了歉。可惜老人早就不吃他这套了,不会被他一个道歉打乱阵脚卡住训斥他的话,他也明白这点,于是在老人再次开口之前,直接脚底抹油开跑,“我先回去值班了,这两位就交给老师您喽!”
跑出个十几米,他又回过身,朝季裁雪挥挥手:“我先走了!之后再见!”
师徒二人这一系列的对话发生得有那么些快,回应傅盈天的告别时,季裁雪脑袋都还在发懵。等信息在他脑中串联起来,他的目光转向肃着张脸,窥不出心中情绪的老人。来修真界之后——不,应该说是自穿越重生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外表看起来如此苍老的人,若非有不怒自威的气场撑着,那行将就木的气息只怕会更加明显。
但老人却有一双丝毫不混浊的、似乎年轻的眼睛。其中,他的左眼眼皮上下贯穿了一道约莫两寸长的刀疤,使得他那威严的气场又添进一抹凶狠之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