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闷气堵在季裁雪心口,他盯着崔九重看了会,最终移开了视线,左右问了也是白问,他便闭上了嘴趁此机会忙里偷闲地休息一会。距离上次啃干粮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现在一放松下来,他便觉得腹中空空,饿得想啃树皮。
不一会儿,嚓嚓的咀嚼声便钻进了崔九重耳朵,他缓缓睁开眼,就看见坐在他正对面的少年双手捧着一块硬饼啃着,嫣红的嘴唇间时不时露出些整齐的、并不锋锐的牙齿,他沉默地看了会,又闭上了眼睛。
在崔九重闭眼后,季裁雪偷偷地、很快地把藏在手心里的灵药塞进了口中,好在灵药不算大,成功被他硬生生干咽了下去。他拍了拍胸脯,才继续若无其事地啃起干粮。
把嘴角沾上的饼渣收拾干净后,季裁雪尝试着调动起自己的灵气。一股温和的灵气自小腹中涌出,如暖流般淌过他全身的灵脉。他面容自若,心下却是惊喜交集——崔九重没有骗他,他真的结丹了!
现在调用灵气探索,他能感受到自己丹田处多出了一颗圆圆的、果子一样的小球,温暖的灵气正在其中孕育。季裁雪虽然阅修真文无数,却是实打实第一次亲身经历结丹——当然,他希望不要狗血地经历第二次——这种感觉比他曾想象得还奇妙,就像是……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家,或者是找回了丢失已久的东西一般。
这灵气温和而生机勃勃,宛若肥美草原,令人心旷神怡,大抵正如崔九重所说,他是木灵根的修者吧……
季裁雪顿了下,崔九重当时一边擦着侧脸的血痕一边对他说出的话在他大脑中重新播放,他抓住了先前被他忽略的一个细节——
崔九重将他称为“草食动物”。
若是放在以前,季裁雪或许会只当崔九重是蔑视自己,将自己类比为草食动物以嘲讽自己的软弱。可如今有冥主叫他“小盘羊”在先,他很难不把这两个称呼联系起来。
这些称呼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舆轿停了下来,季裁雪的思路也一并中止了。他率先跳下了舆轿。此时天已全黑,议事堂外照明的灯盏并不多,正门前悬有相对的两盏四方挂灯,黄白的灯光穿过在夜里沉寂的红花,在地上印出朦胧的光斑。
崔九重下了舆轿,便大步流星地往议事堂走去。季裁雪赶忙跟上,余光一扫,却未见得一个傀儡的身影。
随着崔九重的走近,两扇厚重的大门倏然洞开,一片漆黑的屋内也随之亮了起来。崔九重没有半分停顿,径直走到了厅堂的尽头,对着那幅季裁雪曾驻足观赏过的写意山水画伸出了手——
在崔九重的指尖触及画卷的刹那,浓墨一样的黑色液体从他指尖向画上蔓开,整幅画在顷刻间变成纯黑色,又在几秒后,生出白色的线条……
季裁雪微微怔神,看着这幅画原本黑色的地方变作白色,原本留白的地方又尽数被染黑,就像剪纸从阳刻转化为阴刻。画卷彻底成型之后,只听咔嚓一声,画卷竟从中间分裂成四半,四半又各自向四角散开,拉开一个黑色的、可供一人通行的洞门。
崔九重的手向他伸来时,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侧身躲了过去。崔九重任由手悬在半空,似乎完全不会感到尴尬,只冷淡道:“如果不想在传送过程中爆体而亡,就抓好我的手。”
“这是要去哪里?”季裁雪质问道。
“我的府邸。”
府邸?
季裁雪心中闪过丝犹疑,《见天机》中并未提到过崔九重的府邸,他以为崔九重身为天道阁阁主,自然是住在天道阁岛上的某处,可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这不就是逼他成为瓮中捉鳖的“鳖”么?
僵持并未持续多久,在季裁雪想出对策前,崔九重先开了口:“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要做的事与你无关,只是因由这双生法则,要将你带在身边而已。”
“既然这么麻烦,何不解除这法则?”
“若你立下海枯誓,保证在完成与我的交易之前,不会妄图逃跑,我自然可以为你解除法则。”
季裁雪噎了一下,又犹豫了片刻,才抓上了崔九重的手——抓的是手腕的位置,姿势有那么一点别扭,却将身体的接触面积降到了最低。
崔九重未再多言,带着季裁雪走进了门内——
如果再给季裁雪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踏进这扇门。
几乎在身体完全穿过门洞的刹那,强烈的、钻心刺骨的疼痛就转瞬侵占了他全身。他的身体几乎在瞬间瘫软,仿佛骨头都化作了血水,他在崔九重的脚边跌倒,瘫倒在坚硬的地面,如一块被从完整的身体中切割出的肉,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只能在疼痛中可怜地抽搐。他转动着全身上下唯一还能控制的眼球,强撑着因为疼痛而逐渐模糊的意识,让视线紧紧贴在崔九重身上。
他看着崔九重往前走,走到一处案桌形状的巨大石块前,崔九重似乎在操作着什么,可他无法透过崔九重的背影看见什么东西,而钻心的疼痛还在进一步啃噬他的大脑。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靴子在他眼前落定,他的头被捧起,连带着他的上半身,软若无骨地靠在崔九重屈起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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