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C大一间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
苏晓岚站在讲台前,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
她指着高清投影幕布上放大的宋代瓷器裂纹图片,声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
“……所以,金缮修复,不仅仅是修补器物上的裂痕,更是修复一段断裂的时间,一次破碎的记忆。
每一道金线,都是对遗憾的接纳,对残缺之美的升华……”
底下坐着的学生们听得全神贯注。
苏晓岚教授在文物修复界的权威地位,无人质疑。
下课铃响,苏晓岚收拾好东西,开车来到老城区她那个闹中取静的私人工作室——“拾遗斋”。
推开门,熟悉的松木、旧纸和淡淡溶剂的味道让她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她刚给自己倒了杯水,工作室那部不对外公开的加密座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经过多次跳转的虚拟号码。
苏晓岚微微皱眉,接起电话:“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低沉、语速偏快、带着点电子杂音的男声,听起来年纪不大,但语气直接:“苏老板,你要查的那件‘西周青铜簋’的海外流转路径,有眉目了。”
“资料和中间经手人的匿名信息发你老地方邮箱了。
“尾款记得结清。另外…”
对方顿了顿,“…我手上有块刚‘出土’的残破玉璧,上面刻的鸟虫篆有点意思,但被泥沁得厉害。”
老规矩,请您帮我看看年代、真伪、大概值多少,最好能清楚文字。”
“东西放‘老地方’了,你方便时去取。”
说完,没等苏晓岚回应,电话就挂断了。
这就是陈博,苏晓岚的“影子”信息源和技术支持。
两人合作有几年了,从未见过面,或者说,苏晓岚从未见过陈博的真容,只知道他代号“百晓”,技术通天,门路极野,在古董黑市和灰色信息圈能量不小。
可能陈博这个名字信息也是假的。
苏晓岚对他的真实身份不感兴趣,她只在乎他能提供的精准信息和高效服务。
陈博对她亦然,看重的是她无与伦比的专业鉴定和修复能力。
这种纯粹基于利益交换和互信的“合作”,让双方都省去了很多麻烦。
苏晓岚走到角落一台不联网的专用电脑前,登录加密邮箱,果然看到了陈博发来的资料。
她快速浏览,确认信息有用,便通过加密渠道将尾款转了过去。
至于那块玉璧,她会找个时间去他们约定的、某个24小时超市的寄存柜取。
……
夜已深沉,城市褪去白日的喧嚣,只剩下路灯在寂静中散着昏黄的光。
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车灯如流星般在苏晓岚工作室的窗帘上划出转瞬即逝的光影,随即又被黑暗吞噬。
工作室里却亮如白昼。
巨大的专业修复灯将强烈的光线聚焦在那面裂开的民国婚镜上,将那面民国婚镜笼罩其中,照得纤毫毕现。
镜面上狰狞的裂痕在强光下愈发触目惊心,仿佛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其他区域的灯光被调暗,整个空间仿佛只剩下工作台这一方明亮的舞台。
苏晓岚全神贯注地投入在修复工作中,此刻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苏晓岚戴着高倍放大目镜,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只剩下手中那片比米粒还小的玻璃碎片,以及镜面上那道裂痕边缘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凹陷。
那凹陷就像一个等待孩子归家的怀抱,而这片碎片,正是属于那里的“孩子”。
她的左手稳稳地操控着带有精微调节支架的特制镊子,小心翼翼地夹着碎片边缘。
碎片边缘的铜绿晦暗又顽固,仿佛在抗拒着被修复的命运。
右手捏着那根比头发丝还细的专用画笔,笔尖蘸着极微量的透明粘合剂。
整个工作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能听见她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
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的太阳穴缓缓滑落,滴在工作台上,她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镊子尖端与那微小凹陷之间的方寸之地。
苏晓岚的世界瞬间缩小,只剩下眼前这道狰狞的裂痕和散落在旁边托盘里的几片极其微小的、边缘泛着铜绿幽光的玻璃碎片——这些碎片是陈老板送镜子来时,用一个小纸包包着带来的。
空气里,旧木头特有的沉郁气息、化学溶剂的微刺气味,以及一种仿佛被时光尘封已久的、难以形容的陈旧尘埃味道,交织在一起。
工作室四周高大的储物架上,那些已经修复好或等待修复的文物,在灯光外的阴影里沉默地伫立着,如同无声的见证者。
苏晓岚屏住呼吸,左手用一把特制的、带有稳定托架的镊子,极其轻柔地夹起一片比小拇指指甲盖还要小的碎片。
苏晓岚的右手则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特制毛笔,笔尖蘸取了极其微量的专用溶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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