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西南八百里加急战报撞开了朱雀门。
京都震动。
年轻的天启帝攥着盖满血指印的绢帛,看着“第一天妖入侵天启,西南十六州将陷落”的字样,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轩辕煜愤怒又惶然的脸在龙涎香雾中扭曲变形。
群臣跪在九阶玉阶下,小心看着龙椅之上的那道人影。
愤怒他们能理解,任凭谁看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首先涌起的就是无尽愤怒的情绪。
但惶恐?
他们当真从未从轩辕煜的脸上看到过这个情绪。
天启京都内的帝师加上陛下本人,便有两位悟道境。
更别说其余各大势力不知道还藏着多少悟道境没有现身。
此局虽然危险,但却算不上难解。
“陛下,老臣恳请帝师出手,杀灭天妖!”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越众而出,高声道。
这声音像是激起了千层浪,一时之间无数人附和。
“臣附议!请帝师出手!”
“请帝师出手!”
“……”
文武百官们都是如此高声道。
在他们看来,这是当下的最佳选择,更是唯一一个选择。
那远在奈何渊的第一天妖既然来了天启,那便只有帝师一人可解这危局。
帝师诛妖,陛下坐镇京都。
两个悟道境便可护住整个天启。
然而轩辕煜却张了张嘴,沉寂良久,也没能说出一个“好”字来。
满京都没有人知道,帝师已经去了。
更没有人知道,他轩辕煜愤怒着的,惶恐着的,却不仅仅是因那第一天妖入侵天启这件事。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
第一天妖跨越奈何渊而来,那守庸呢?
守庸此前入奈何渊,有没有撞上第一天妖?
会不会是那第一天妖斩了守庸,自觉天启没了守护神,这才决定大举入侵……
——光是想到这件事的可能性,轩辕煜就忍不住心底发寒,讷讷难言。
于是整个太极殿便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群臣们都在等待着轩辕煜的回答。
所有人面上虽然严肃,但实则心中却并不如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沉重,反倒在想着陛下还在等什么呢,这不是唯一的选择吗?
帝师带给京都的,绝不只是千百年的安定。
还有强烈的安心感。
只需要帝师出手……
然而正当他们这么想着的时候,沉默良久的轩辕煜终于开口了。
“传令下去……”
群臣抬首,便看到了轩辕煜那张苍白的面目,终于收敛了所有的惶恐与不安。
“京都所有镇玄留守,安定京都……”
“朕……”
“亲自西征!”
哗!
群臣哗然色变。
……
……
天启西南,洪州。
洪州八百坊市在燃烧,火焰却是青灰色的。
黯烬魔尊踩过书院废墟。
缎面软靴碾碎焦脆的宣纸时,爆开的火星迸射到他的青衫之上。
那张白玉雕琢般的面容始终无悲无喜。
仿佛身后正在啃食学童脏腑的九头尸犬、头顶盘旋着喷吐毒雨的骨翼妖禽,不过是春日踏青时偶遇的几只流萤。
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面若白玉的年轻书生而已。
东市酒旗坠落的刹那,他恰好驻足在城隍庙断碑前。
三丈高的青铜判官像沾满了血迹,神像手中“善恶昭彰”的铁卷上,血液滴答坠地,在他脚边汇成暗红色的溪流。
他昂首与那判官像对视,忽地笑了一下。
“世人皆言妖魔恶,所以将我们压在奈何渊万万年。”
“可我分明一心向道,只求那天地飞升境,千百年来从未踏出奈何渊半步,早已心无善恶,为何世人还要阻我?”
神像是死物,自然回答不了黯烬魔尊的问题。
所以沉默。
魔尊也不着恼,随手便折下庙前半截桃枝,枯萎的花苞在他掌心重新绽放。
他看得很仔细,仿佛能看出个什么答案来。
“如今我亲自到天启走了这一遭,也未曾见人世有多美好,你又为何背叛我?”他轻声呢喃,却不知道在问谁。
绯红花瓣拿起,触到鼻尖轻嗅的瞬间,整条长街的火焰突然褪色。
城隍庙外,数百名哭喊奔逃的百姓身子同时僵直,皮肤下浮出与桃花同色的经络,继而像熟透的石榴般炸裂。
“聒噪。”
他轻轻吹散指尖花灰,心中无悲无喜。
走出城隍庙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眼睛。
因为长街的另一头,缓步走来了一道身着重甲的年轻身影。
手中提着重槊,神情平静的像是一滩冷寂的死水。
一步一步,身上渐渐腾起了一股肃杀之意。
黯烬魔尊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洪州守将,俞子乐。”
铛!
重槊挥舞,随手便将一只冲杀而来的小妖轰杀,随后遥指黯烬魔尊。
杀机四溢。
黯烬魔尊似乎并不着急动手,而是微笑着,看向了俞子乐年轻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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