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笺缓声说,“那时我被人抓去,关在笼子里当奴隶卖入花楼,逃出来时遇见了他,抓住他的袖子,求他救下了我。”
画皮美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原来是出救风尘,没想到堂堂魔君大人,竟也有这般怜香惜玉的雅兴。”
言罢,美人忽然陷入遐想,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玉笺见状,忍不住问,“怎么了?”
美人这才回神,连忙垂下头,耳尖却微微发红,“嗯……没事,只是觉得大人心善。”
过了片刻,她又忍不住追问,“所以大人是因为这场英雄救美,才对妹妹一见钟情的?”
玉笺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对他而言,救我只是一时兴起。”
也或许就像见雪说的,他见过她。
他们是旧识,可这一点玉笺却想不通。
画皮美人环顾满室珍宝,难掩惊诧,“单是救命之恩,大人就这般娇养着姑娘?”
玉笺点头。
也有些动容。
见雪虽然大多数时间让她觉得抵触,但平心而论,平日里对她还算不错。
画皮鬼更加不解,“那你为何还想要离开?”
“我是凡人。”
在这里,她活不下去的。
玉笺不自觉地攥紧了衣领,指节发白。
见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用最温柔的方式将她关进了一个看起来华丽一些的囚笼。
她没有自由,那些所谓的宠爱让她像只金丝雀,被豢养起来,被强迫。
或许见雪是真的喜欢她,却也在伤害她,没有顾及她的意愿。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明明转生之前她还只是张一心只知道读书写字的白纸。如今这纸上,却被人画满了扭曲的爱欲。
玉笺想要逃,也努力过,却被一次次抓回来,凡人之身在这个世界里脆弱得让人绝望,与见雪相比更是如隔天堑,像只逃不出他掌心的雀鸟,只能整日在阁楼上看着所有事情一点一点朝她注定的死期推进。
可没有人会懂她的绝望。
只觉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美人低下头,眼热得快要维持不住表情,垂头默默地品茶。
这凡人姬妾不知道的是,那位大人每夜都伫立在楼下曲折长廊的阴影里。
每次她从这里离去,总能在楼下与那位大人不期而遇。
若是她从凡人这里带走了什么,无论是一支发簪,一方绣帕,甚至只是一块糕点,都会被那位大人用更珍贵的宝物来交换。
一株万年雪参换一朵簪花,九天寒玉髓换一块高点,东海明珠换一叠葡萄。
前几日就连她随手带下来的一小瓷瓶甜酿,都被那位魔君大人用灵液玉匣郑重换走。
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只要经那凡人姬妾之手,在那位大人眼中便成了不容外流的珍宝,比任何天材地宝都要珍贵。
画皮鬼亲眼看着他站在阴影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却始终没有踏上楼梯的勇气。
堂堂魔君之尊,怎会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同样是入风尘,画皮鬼生来便是在画皮鬼的戏班里,自幼被教导着,耳濡目染所思所教授的都是花楼里的那些东西,能想到的多是那些事。
以前在戏班里,她次次试炼都是楼里的头筹。若对面真是什么绝世美人,或者是才华横溢的名妓,她倒也不至于那么不甘,技不如人,服输便是。她们楼里便是这样的规矩。
可偏偏眼前这人看起来样样不如她,甚至一心想逃离出去,这样的人怎么会惹人喜欢?
她已在城中住了半月有余,那位大人却连眼风都未曾正眼扫过她一次,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模样。
府中侍婢们私下议论,说魔将大人留她性命,不过是要她陪那位凡人姑娘说说话,免得她整日郁郁寡欢。
她甚至想,这凡人女子半点也不温柔,没有该有的身段儿,实在是让她不甘心。
玉笺正在说自己在魔域经常生病的感受,不是很冷就是很怕的感受。
美人忽然在一旁意味不明地问,“你就真的半点也不喜欢大人?”
玉笺转过头。
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他虽然对我很好,但他让我太害怕了,我不敢喜欢他。”
美人垂眸喝酒,眼神幽幽,愈发不甘。
可是她喜欢。
大人是她见过最高大俊美的男子,比昔日在楼里见过的那些客官都要俊美不凡。她再也不想回去了。她一起学琴的姐妹春桃,就是死在醉酒客人的剑弩下。
她觉得这里处处都比镜花楼好。
凡人姬妾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她们活着的苦处。
说不怨妒才是假的。
或许凡人姬妾今日对她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可美人在花楼里学得尽是曲意逢迎,又被言传身教,早习惯了揣度人心。
见她饮了米酒便昏昏欲睡,柔声说,“姑娘困了就歇着,我也先告辞了。”
玉笺也不再推辞,靠着软榻渐渐睡去。
救风尘?
美人推开门,看到远处长廊上那片浓到化不开的阴影,眼神变了变,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姬妾,悄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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