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要沉浸在回忆里时,店老板反而慎重地放下了酒瓶,不敢让醉意扰乱那段令人悔恨的时光:
“你的父亲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和你一样,普通日常,似乎不好相处。但真正交往起来,整个监狱里没一个人讨厌他。
心思细腻,待人温和有礼,却也不卑不亢。有什么困难,只要对他求个情卖个惨,就嘴软得通通答应。说实话,第一次听说他的罪名,谁都不敢想象他竟然是杀人又分尸的恶劣重刑犯。
在监狱那段时间,你老爹最多念叨的就是老婆还有你,但他也只有在念叨你们时最有生机,其他时候...怎么说呢,就像被人折了脊梁骨一样,活得像行尸走肉。”
吱咯——
骨节错动发出脆响,犯泽真人握在膝上的拳头青筋暴起,引得店老板不由看去一眼。
“监狱里的日子很漫长,又很短暂,一切都太无聊了!...所以我对那一天记得格外清晰。”
他分明注视着窗外的晴空万里,在刘海的阴影下,眼里却闪烁着电光:
“就如大家所说,那是个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雨夜,监舍的墙顶甚至开始啪嗒啪嗒滴水。
我们一群舍友缩在一团,在风雨声里,外面突然轰隆隆地炸开一道雷,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电光亮得睁不开眼,等我们意识到时,连着几座监舍的墙都塌了。”
最后一丝光照被熄灭。
冷雨子弹般敲在身上,每一下都令人瑟缩,但更恐怖的是监舍外的黑暗——山林发出着阵阵令人从头麻木到脚趾的寒意,无法分辨是山风还是野兽在嚎叫,就回荡在夜色里。
所有人都不敢动,不是出于对法律道德的臣服,他知道在犯人中有几个确实穷凶极恶的家伙,一逮到机会,他们指定会逃跑。但他们没有。
夜空在几乎无法触及的地方遥远地笼罩着,墙壁撕开的裂口就像黑洞洞的门扉。
他甚至以为所有人都不会离开,直到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突然,大家像潜意识同时收到起跑信号般蜂拥而出,雨水夹杂着冰粒和石子,打得人想再长几层眼皮。风雨里,他由衷感受到对自然、黑夜的恐惧,那是种赤裸感,赤条条毫无防备地立在某地的错觉,光是一秒就能让人崩溃。
“我很想找人一起逃,然后想起了你的父亲。鬼使神差地,我向回跑了几步拽住他,让他和我一起逃命,但那个男人像茅坑里长出的钟乳石一样立在那里,冲我摇了摇头,边喝着雨水边说:
‘不,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等出狱那天,光明正大地见到工藤新一,让他给我一个答案。’
然后又一阵雷,我逃走了,不知道逃去了哪里。第二天浑浑噩噩地被狱警找回,他们才告诉我,监狱那一角都塌了,没找到犯泽。”
“......”
犯泽真人从肩膀耸出一声轻笑:“可能我爸去当逃犯、”
“不可能!”
店老板炸开的反驳宛若惊雷,他自己也一愣,走过来几步深沉地压在犯泽肩上:“很可惜,那几乎不可能。因为你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哪怕会死,也不愿逃出来的人...”
“那,”犯泽哽咽,垂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你知道他想找工藤新一要什么答案吗?”
“我也不清楚。但大致,或许是想问后续的出路吧。”
“哈,这样嘛。”犯泽努力调动脸部的肌肉,却只能干笑。
被某人逼上悬崖,挣扎的手段和意义都被碾压入泥后,他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身处这个境地,工藤新一又会怎么做?该怎么办,才能保住自己的幸福?
店老板不知所措地挠着脸,眼珠轱辘乱转:“呃...但说不定,他可能是被泥石流冲走后失忆,在哪里生活呢!”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犯泽甩甩头,踉跄起身,在黑门遥夜的搀扶下深深鞠躬:“打扰了,我们这就告辞。”
“你、”店老板伸手要挽留,却干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目送他们拉上门的片刻才说出:
“真人啊,我相信作案的不是你,但你回来的不是时候,镇上最近冒出太多不三不四的人了。”
“如果可以的话...早点离开吧,过段时间再回。这座镇子太守旧了,没人在意你是否无辜,大家只在意一切能否脱离改变,变回原来守序平和的样子。哪怕只是表面。”
哒。
拉门被关上,两对脚步踩着楼梯越来越远,楼下传来妻子送客的吆喝,他这才仰头倒在地板上,久久不能回神。
......
“黑门先生,谢谢你陪我见证这一切。但我暂时需要一个人静静,不如今天就先这样。”
“好,那你保重。”
黑门遥夜漆黑的瞳孔里,他的灵魂在扭曲哀嚎,散发着香味:“如果有需要就告诉我和成实,大不了就是搞定这片区域政府的事情。”
“呵,太夸张了。”
犯泽强颜欢笑,背影举起手挥别,顺着童年时和父母骑车路过的记忆回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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