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冰锥在敲击我的神经。我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财务报表,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行政部送来的解约函静静躺在办公桌一角,钢印在"解除劳动合同"六个字上晕开的墨痕,像极了我此刻混沌的思绪。
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我下意识把音量调到最低,划开听筒的瞬间,尖锐的女声几乎刺破耳膜:"田慧你是不是疯了?那个窝囊废有什么好?他爹种地你不知道吗?咱们家可是要脸面的......"我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办公室玻璃墙映出我煞白的脸,行政部同事进进出出的交谈声突然变得遥远。
三个月前的婚礼场景在脑海中闪回。李泽楷穿着笔挺的黑西装站在我身旁,他低头整理西装下摆的样子,像极了我养了五年的金毛犬。宾客席传来压抑的笑声,我转头看见父亲握紧酒杯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母亲则强撑着露出得体的微笑。谁都没听见李泽楷在盖头下说了什么,只有我觉得他在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会对你好的。"
暴雨更急了,雨点击打在空调外机上的声响几乎要掀翻屋顶。我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突然想起昨天在更衣室的对话。
"李泽楷又去送快递了?"王姐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茶水间微波炉,"这年头谁还正经上班啊。"她瞥了眼躲在更衣柜后的身影,嘴角扯出轻蔑的弧度。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李泽楷此刻一定绷紧了脊背,像头随时准备逃跑的困兽。
我端着咖啡走回办公桌,解约函上的墨迹像是渗进了瞳孔。上周体检报告还躺在包里,乳腺结节四个字像根刺扎在心里。我摸出手机,对话框里躺着李泽楷凌晨两点发的信息:"今天降温了,你胃不好别吃凉的。"配图是我们第一次同居时养的那盆薄荷,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秘书部新人小林攥着文件夹冲进来:"田姐!总部突然要调走三个实习生名额,咱们部......"她突然噤声,目光越过我落在落地窗上。我不用转头就知道李泽楷在做什么——每天这个时间他都会抱着快递箱绕到大楼后门,避开人群偷偷刷卡进来。
暴雨冲刷着玻璃幕墙,我站在窗前看见李泽楷在雨幕中奔跑的身影。他深蓝色工装沾着泥点,怀里抱着印有公司logo的快递箱,右腿明显使不上力。我下意识按住胃部,那里突然抽痛得厉害。
"让他从员工通道进。"我转身对愣住的小林说,"把今天的快递单号都整理好,要核对到件时间。"她欲言又止地点头离开,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慧慧?"李泽楷的声音裹着雨声传来,我转身看见他捧着保温桶站在门口,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痕迹。他局促地绞着衣角,黑色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我、我做了你爱喝的汤......"
行政总监王磊的声音突然从拐角传来:"李泽楷你来得正好,三楼仓库要盘点......"他看见我时话音戛然而止,目光在我手中的解约函和李泽楷怀里的保温桶间游移。我看见李泽楷微微挺直脊背,像个做错事却被当场抓住的孩子。
暴雨不知何时转成细雨,暮色中的城市亮起万家灯火。我坐在书桌前反复擦拭那枚婚戒,蓝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斑。手机屏幕亮起,是闺蜜苏媛的消息:"你妈今天带着相亲对象来美容院了,听说是个海归金融男......"我盯着对话框沉默良久,突然听见楼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凌晨两点,我裹着外套站在医院走廊。手术室灯牌明灭不定,李泽楷父亲侧脸映在玻璃上的阴影像道狰狞的伤口。母亲攥着我的手腕:"你说你图什么?这种家庭......"话音未落,护士推着手术车出来,我抢步上前却被对方眼神钉在原地。
"患者清醒了,不过脾脏破损需要输血。"护士推过登记单,我笔尖悬在纸上,突然记起李泽楷体检时说过的AB型血。签字笔在纸上洇出墨点,我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父亲不知何时站在我身侧,雪白头发在顶灯下泛着冷光:"你要是敢犯傻......"
我签字的手顿了顿。血库告急短信在此时跳出屏幕,窗外暴雨又急,打在安全出口的绿光里如同无数只手在抓挠。我脱下外套走向采血车,针头刺入静脉时,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那个雪夜。
当时我还是实习生,抱着文件在写字楼前摔进泥潭。黑色迈巴赫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李泽楷青涩的脸:"需要帮忙吗?"他弯腰时领口松开,露出锁骨下淡青色疤痕——那是为父亲还赌债时被人用烟头烫的。我伸手时触到他结痂的手指,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门不当户不对,迟早要吃苦头。"
"小姐,您还好吗?"护士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输血袋已经空了,李泽楷父亲微微睁开的眼睛泛着浑浊的光。我按着发麻的手臂转身,却看见走廊尽头的咖啡厅亮着灯。落地窗上,李泽楷正对着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敲击键盘,深蓝色工装袖口磨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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