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那双原本游离的、毫无焦距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死死地、不可置信地锁定了人群的最中心。
那里没有耀眼的聚光灯,因为那个人本身就是光。 那里站着一个有着洁白羽翼、完美无瑕的天使。
圣吉列斯。
他没有穿动力甲,也没有拿武器。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优雅的纯白色修身小西装,领口微微敞开,洁白的衬衫前挂着一枚鲜红如血的圣血天使红宝石吊坠。
他正举着手中的水晶酒杯,对着面前的基里曼说着什么笑话,然后仰起头,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微晃动,发出一阵爽朗而毫无阴霾的大笑。
那笑容是如此灿烂,如此鲜活。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更没有记忆中那在此刻如同梦魇般清晰的复仇之魂号上的血迹与尸骸。
“呃……嗬……”
病床上,荷鲁斯的喉咙里发出了像是破旧风箱被强行拉扯般的抽气声。
他干枯如柴的手指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直至崩断,暗红色的鲜血渗出,在那洁白的医用布料上染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他们都在。 他们都活着。 甚至连死人都回来了。
被斩首的费鲁斯活着……被我亲手折断的圣吉列斯活着……马格努斯也在……
大家都在狂欢,大家都在庆祝。
只有我不在这里。 只有我是多余的。 只有我是那个差点毁了这一切、如今却只能躺在这里苟延残喘的罪人。
“圣吉列斯……圣吉列斯……圣吉列斯........不要像搂着我一样的搂着基里曼.........不要搂着野心勃勃的基里曼..........”
荷鲁斯浑身颤抖,泪水混合着口水,从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挤出了那个名字。
看着屏幕里那个原本应该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兄弟此刻活生生地笑着,一种比死亡还要沉重一万倍的情绪击穿了他的心脏——那是一种极度的救赎感,与极度的被遗弃感混合而成的剧毒。
接着,他的目光移向了那个站在高处、被众人簇拥的莱恩·艾尔庄森。
看着那个穿着英伦西装、意气风发、接替了自己“战帅”位置的狮王,荷鲁斯突然觉得,那身象征着统御与权力的西装,穿在莱恩身上是那么的合适。
比穿在自己身上,要合适得多。
也是直到这一刻,在这生不如死的病榻上,荷鲁斯才终于承认了那个他曾经拼命想要忽视的事实:
关于“长子”。
当年大远征时,所有人为了照顾他这个“首归之子(The First Found)”的面子,为了维护他那脆弱的自尊心,只要有他在场,所有的排序都默契地按照回归顺序来。
但在私下里,在这个冰冷的现实中,真理从未改变:
按照原体制造的序列,按照军团的编号。
那个第一个从尔达体内取出、第一个进入培养舱的胎儿,第一军团“暗黑天使”的基因之父——莱恩·艾尔庄森。
他才是帝皇真正的长子,他才是天生的统帅。
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运气好的、最后却搞砸了一切的“牧狼犬”罢了。
荷鲁斯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他那深深凹陷的眼窝流了下来,无声地打湿了枕头。
在这个全银河都在狂欢的夜晚,这位前任战帅,终于在无人知晓的黑暗角落里,蜷缩成了一团,像个被遗弃的破碎玩具,发出了一声破碎的、解脱般的呜咽。
……........
在那扇厚重的、刻满了防御亚空间符文的精金大门之外。
一个身穿皇家禁军标志性的金色动力甲、外罩雪白丝绸长袍的“守卫”,正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般伫立在阴影中。
从外表看,他是一名无可挑剔的“万夫团”(Hetaeron Guard)成员,是负责贴身守护皇宫最核心秘密的精锐。
他身上的每一寸甲胄都打磨得光可鉴人,手中的守护长戟闪烁着分解力场的微光,连呼吸的频率都调整到了与周围环境完美的同频。
但他并没有像真正的禁军那样,时刻保持着对外围环境的警惕扫描。相反,他的头盔微微侧转,透过大门上那扇单向的强化观察窗,冷冷地、近乎是在观察培养皿中的细菌一般,注视着病房里那个景象。
透过幽暗的光线,他看着曾经的战帅荷鲁斯。 那个曾经让群星颤抖、让帝国燃烧的男人,此刻正像只受惊的蛆虫一样蜷缩在床上。他对着电视机里欢庆的画面,时而流泪,时而抽搐,嘴里嘟嘟囔囔着那些破碎不清的悔恨之词。
在这个“禁军”那封闭的金色头盔之下。 那张面孔并没有禁军应有的那种忠诚和坚毅。
那是一张有着典型原体特征的深邃脸庞,五官轮廓所有的原体有着几分诡异的相似,但却少了几分正直与光明,多了几分深不见底的阴鸷与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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