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金两国持续向前线增兵，局势越来越紧张之际，大宋东京汴梁城之中，鸿胪寺右郎中万俟卨忙碌一天之后，回到了王氏府邸。
便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御史服饰的官员正好从自家府邸走出来，顿时一惊，慌忙问道：“彦济，你如何来了？”
此人正是新任监察御史罗汝楫罗彦济，自从御史台经历过一次大规模的清洗之后，很多御史都是新上任的。
一部分是靖康四年开春科考后取的，另一部分则是从各地抽调而来的官员补充的。
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御史台监管天下，甚至于御史中丞要钳制宰执。在如今大宋的政治格局中，摄政王基本上不管事，大部分军政大事都是由几位宰执说了算。
在这种背景下，御史台的筛选就极其严格了，每一位御史都不可小觑。
更何况自古以来就有百官避御史的说法，因此这年头不管是什么级别的官员，看到有御史上门，心里都免不了要哆嗦一下的。
而且万俟卨经历过大起大落，如今做官更是谨慎小心，当然更加紧张。
“元忠莫慌，我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王夫人的。”罗汝楫笑着拱了拱手，“贱内与王夫人有了点小过节，因此本官特地登门赔罪来着。”
“下官惶恐。”万俟卨连忙拱手。
话说回来，万俟卨乃是鸿胪寺右司郎中，乃是正六品官员。而罗汝楫乃是监察御史，是从七品官员。
按理来说万俟卨官位比罗汝楫要高三个等级，应该是罗汝楫给他行礼的。
不过没办法，御史这种职位本身就不归于正统的官位品级之中，正是所谓的位卑而权重。
毫不客气的说，对于这种正六品的官员，从七品的监察御史只要是一道弹劾奏疏上去，只要写的有理有据，那么轻易就能将其官位薅夺。
万俟卨曾经在伪楚朝廷里身居高位，算是“罪臣”，现在好不容易重新在宋廷做官，素来是谨小慎微，自然是毕恭毕敬的。
“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元忠兄的。”罗汝楫笑了笑，便拱手离开，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万俟卨回了府邸，换下官袍，洗手净面。夫人王氏便也走了过来，还支走了仆役侍女。
“夫人可有什么言语要交待？”
万俟卨是个入赘的女婿，住的府邸都是王氏的，毕竟正六品的小官想在东京城里购置一套宅子，还是相当有困难的。
而王氏则是宰相族人，素来便是东京城中的名门望族，家底深厚。因此在内宅之中，万俟卨自然是要以夫人的意见为主。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位前御史中丞秦桧秦会之没有留下子嗣，因此当了入赘的女婿，不用给别人养孩子，倒还算得上轻松。
"今日我与几位夫人相聚，得知了一些消息。"
王氏满面含笑，“元忠，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万俟卨一时心惊肉跳，跟这位夫人相处的久了就知道，她可真是个厉害的女人！
王氏轻轻一笑，似乎想说什么。片刻后却改了主意，只是说道：
“家里有点生意上的牵扯，你这几日准备一下，随我去一趟吧。”
万俟卨顿时愣了一下：“家里的生意，在哪儿？”
“蔚州。”
“蔚州？燕云？？”万俟卨是真的浑身汗毛倒竖起来，“那里在打仗呢！兵事凶险，夫人如何还在那里做生意？”
话说大宋朝潜移默化的规矩，男人在朝堂上当官，主外。女人便要打理家族生意上的事儿，主内。
毕竟朝廷还是要有朝廷的体统，做了官就不太好明目张胆的干涉商贾之事了。
当然，家里的生意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还是跟男人的官职和手里的权力挂钩的。
万俟卨现在当值的鸿胪寺虽然严格说起来不算什么清水衙门，真要想运作的话，还是有油水可捞的。
毕竟那些外国使节来到东京，想要陛见摄政王或者觐见各位宰执，总要上下打点一番。
不过鸿胪寺少卿李猷是个一根筋的愣头青，其人年轻气盛，而且颇得摄政王看重，整日间对金银财宝不感兴趣，天天找各种古怪的粮食种子。
接见外国使节的时候，也是让他们上贡各种种子，反而不要什么奇珍异宝……这踏马哪能捞到油水？
而且万俟卨毕竟是有过一番不凡经历的，虽然有着种种手段，但是却也真的不太敢运作。
而且当初也的确被摄政王那一句“孤封你为忠义侯”给吓到了，总感觉冥冥中有着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他，所以当真是不敢犯一点儿错误。
在这个背景下，一个正六品的官员在东京城这种地方委实没什么钱途。
所以当了半年的官了，万俟卨对于王氏手里的商路和生意更是没有一丁点过问的权力。
这是她的财富，不是他的！
“正是因为打仗，所以才好做生意。”王氏笑吟吟的看着万俟卨，“才能做大生意。”
“夫人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万俟卨此时是真的有些心慌。
“你随我去一趟就知道了。”王氏倒是卖起了关子，没有明说，“两国交战，你这位鸿胪寺右司郎中也正当其实，该去北边一趟的。”
“夫人，你须得与我交个底。”万俟卨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神色肃然道，
“要知道，如今的朝堂风气，但凡是与北边有关的事儿，一个弄不好，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百年修得同船渡，夫人既然与我成了亲，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要做什么大事，总该要叫我心里有个底才对吧？”
王氏沉吟片刻，倒是有些踟蹰。念头转动间，问了一句：“朝堂上下都说，摄政王对官人青眼有加，官人自己是如何看待的？”
万俟卨心里一沉，却是一时沉默下来。
话说回来，人都不是傻子。当初摄政王在朝堂上众目睽睽的那一句“孤封你为忠义侯”，堪称惊世骇俗。
却也实实在在的带着太多太多的隐藏含义，乃至于到现在都让万俟卨看不透！也不敢看透！！
能站在朝堂上的都是聪明人，当然，或许有些人不够聪明，但是绝对有着独树一帜的优势，不然如何能成为朝堂衮衮诸公之一？
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是能品味到不同的意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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