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守卫那声“放肆”炸雷般劈开满堂喧哗。他左手死死攥着滑落的裤腰,指节绷得青白;右手钢刀已抽离鞘口三寸,寒光在刀脊上蛇行游走。额角那道旧疤此刻涨作紫红色,随着青筋突突狂跳,竟似活蜈蚣在皮肉下挣扎。
“妖女!安敢如此戏弄于我!”他登时面红耳赤,又羞又恼,怒喝一声,左手急提裤腰,右手已按上刀柄。他双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显是怒极。
话音未落,钢刀已离鞘而出。刀光泼雪般绽开的刹那,刀身破风之声宛若裂帛。那守卫含怒出手,刀势狠辣异常,自右肩斜劈而下,刀锋未至,凌厉劲风已迫得地面浮尘四散惊飞。
天竞却不退反进。但见她左足尖轻旋半匝,身形如风中苇叶向右飘开三寸。粗布衣袂被刀风激得陡然向后平展,露出半截皓腕,刀锋恰恰擦着袖口掠过,刃口寒气激得布缕表面凝出细密露珠。
她毫无慌张,粗布衣袂随着她旋身骤然飘展。那些洗得发白的麻纤维在空中簌簌颤动,磨出毛边的袖口划出浑圆弧线,像田间惊起的灰雀张开了翅膀。
刀刃贴腰掠过时,厚实布面被劲风压出凹陷的涡纹,补在肘部的布块猛地翻起,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粗粝针脚。
忽而她足尖点地跃起,裤腿布料倏然收紧。膝盖处磨损最甚的麻纱几乎透光,隐约现出里头打结的绑腿布条。
人在半空折腰时,背上层层叠叠的补丁竟如鱼鳞般次第张合,深褐、灰蓝、土黄的布片错落掀动,当真似深秋林间纷扬的杂色落叶。
落定时衣袂尚在翻卷,她右手已探向左袖。食指与中指精准捻起肘部破洞处一绺支棱的线头,就着身形微侧的势头轻轻一绕。
线头归位的刹那,恰好避过斜劈而来的第三刀。粗麻布料擦过刀锋时发出“嗤”的闷响,竟与农家筛谷时糙帚刮过竹篾的声音一般无二。
守卫连番扑空,颈后已沁出油汗。喉间滚出的怒吼混着浊重鼻息,钢刀不再讲究章法,只管泼风似地横劈竖砍。刀锋过处,廊柱上金线纹路被削下片片碎屑,纷飞如金蝗。
而天竞却似闲庭信步。每见刀光压顶,只将腰肢轻折,粗布腰带勒出的凹痕在衣料下忽隐忽现。有回刀尖直刺心口,她竟不闪不避,待到刃离三寸方旋身,让那刀锋堪堪从腋下空处穿过,袖口磨破处绽开的线头,还顺势在守卫腕上扫了一下。
最险是一记斜撩。守卫双手握刀自下而上挑向她咽喉,她足尖忽在青砖缝里一勾,整个人便似仰面折枝般向后倒去。
后背补丁距刀尖不过半掌时,左肘倏地击地,借力便是个轻巧的倒翻。落地时双脚微岔,粗布裤腿皱起几道涟漪般的纹路,露出脚踝处捆得齐整的草绳。
守卫连番扑空,颈后已沁出油汗。喉间滚出的怒吼混着浊重鼻息,钢刀不再讲究章法,只管泼风似地横劈竖砍。刀锋过处,廊柱上金线纹路被削下片片碎屑,纷飞如金蝗。
“丢人,还不退下?”就在那刀刃刮地声尚未散尽时,二楼忽传来个沉浑嗓音。这话音不高,却像块冷铁掷进滚油里,压得满堂杂响陡然一寂。
守卫浑身剧震,提刀的手腕倏地发僵。刀尖在青砖上又滑出半寸,磨出个尖锐的斜角。他脖颈涨红的皮肉下,喉结上下滚了两滚,终于从齿缝里挤出半口浊气。左手胡乱将裤腰往上一提,粗麻腰带在仓促间打了个死结。
“嗯?”天竞捻着袖口线头的指尖倏然停住。她未立即回首,只将脖颈朝右微偏三寸。碎发尽数滑落肩后,露出被粗布衣领磨得泛红的颈侧肌肤。那截肌肤随着偏首的动作缓缓拉伸,绷出一道纤细却柔韧的弧度。
握在左袖破洞处的右手松开了。五指垂落时顺势拂过衣襟,将被刀风掀乱的粗麻纹理一寸寸抚展。动作极缓,仿佛指尖每移一分,都在品察布料间残留的劲风余韵。
只见二楼栏杆旁,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白发似冬月檐头未化的残雪,散披在绣着暗纹的紫锦袍上。最奇是那双眼,瞳仁殷红如新淬的血玉,正漫不经心地垂视着堂下。
他左肘闲闲搭着斑驳木栏,右手松松握着个尚未启封的酒囊。紫袍下摆无风自动,袍角金线绣的蟒纹随着衣料起伏,恍若活物在云间慵懒翻身。
“姑娘好俊的武功。”东方曜悬在栏杆上的手指轻轻一收,指尖在朽木纹路表面虚虚一按。血瞳里那两点猩红光泽流转起来,并非骤亮,倒像深瓮底的红绸被水流带起时缓慢的浮沉。他开口时下颚微沉,声音不高不低地漫过栏杆。
“不过,虽说这次武林大会不限门派,可总得有个师承。”东方曜语速在此处不着痕迹地缓了半分。右手酒囊随着腕部轻转,囊底沉淀物在牛皮内壁擦出沙沙细响。白发从肩头滑落更多,几乎要与袍角金蟒纹的鳞片连成一片迷离的光晕。
“不妨暂时入我天下一,也好堵的住宵小的嘴。”他刻意在此处顿了三个吐息。满堂只闻二楼某处传来陈年木梁受力的“吱呀”轻响,似有谁在暗处极缓地换了个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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