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炸响的刹那,祠堂内的青铜烛台剧烈震颤,豆大的烛泪扑簌簌跌落在青砖上。
崔明焕握着账本的手猛然收紧,宣纸在指节间发出细微的脆响。
这账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世家百年积累的财富,此刻却仿佛烫得拿不住。
"家主!大事不好!"
一名家丁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蓑衣上的雨水在地面洇出深色水痕。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京城飞鸽传书,工部将于下月初八举办招商会,招商的内容......正是我们几大世家世代相传的独门工艺!"
家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仿佛已经预见了家族的末日。
祠堂内瞬间陷入死寂,唯有檐角雨滴砸在青瓦上的声响愈发清晰。
崔明焕只觉眼前金星直冒,手中账本"啪嗒"坠地:
"荒谬!工部那群酒囊饭袋,怎可能......"
话音未落,一阵风卷着雨丝灌进祠堂,将案上供奉的黄表纸掀起,在空中打着旋儿。
"千真万确!"家丁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声音带着哭腔,
"合作商们纷纷撕毁契约,就连青州王家、江南柳家......"
他咽下唾沫,"他们连夜启程赶往京城,说是要看工部展示的新工艺,还说......还说远比我们的精妙!"
家丁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信纸边缘已经被雨水洇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合作商的致歉与毁约声明。
卢氏家主猛地拍案而起,檀木桌应声裂开半指宽的缝隙:
"一派胡言!我们几大家族,传承千年的工艺怎会......"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因为家丁正哆哆嗦嗦掏出一卷皱巴巴的宣纸,那是从京城连夜送来的工部告示。
"说是新改良的水泥,硬度是咱们的三倍;
还有冶铁术,出铁量能翻番......"家丁指着告示上的配图,声音越来越小。
那上面画着新式冶铁炉的构造图,与崔家祖传的炉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崔明焕踉跄着扶住祠堂立柱,指甲深深掐进雕花的木纹里。
他望向窗外,远处城门方向灯火通明,隐约传来鼎沸人声。
借着闪电的光亮,他看见百姓们围在告示牌前指指点点,有人兴奋得手舞足蹈,有人难以置信地反复摩挲告示。
人群中,几个崔家工坊的工匠混在其中,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期待神情。
"他这是要掀翻棋盘!"
崔明焕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打破我们世家千年来的根基!"
他的目光扫过祠堂墙上悬挂的祖训,"秘技不传外人"几个大字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不能坐以待毙!"卢氏家主眼中闪过狠厉,"定是新皇暗中捣鬼!不知何时在我们府中安插了多少细作......"
他拔出腰间佩剑,在烛火下寒光闪闪,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中的恐惧。
而当他们,半月后收到消息的时候,没有人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沉默了许久。
"诸位难道还不明白?"
王通判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这哪里是新皇的手段。先帝在位时,穷尽一生都未能撼动世家分毫。"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苏辰安进京后的一举一动。
"是那个苏辰安......那个从寒门崛起的御史大人!"
祠堂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崔明焕想起半月前,苏辰安当众展示改良后的三合土,那青灰色的硬块坚硬如石,敲击时竟发出金石之声。
当时他只当是偶然,却不想那竟是噩梦的开端。
此刻,王通判又掏出几件物件:一块比琉璃更通透的玻璃镜片。
一个小巧精致的指南针,还有几粒白色粉末,据说能让庄稼产量翻倍。
"此人不过是个读了几本杂书的寒门子弟,如何能......"赵郡王氏家主话音未落,便被王通判打断。
"他何止是改良?"
王通判冷笑一声,"你们可知工部展示的那些工艺,每一样都比我们的祖传秘法先进百倍!
冶铁术无需夜以继日守着熔炉,制陶术能烧出薄如蝉翼的瓷器......"
他从袖中掏出半块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就连这琉璃,我们耗费百年都未能掌握的技艺,他竟能轻易破解!"
说着,他又展示了几张工部印发的工艺图解,详细程度远超世家秘藏的典籍。
崔明焕的目光落在神龛上祖先的画像。
画中那位因改良犁铧受封县侯的先祖,此刻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
曾经,他们将技艺视为祖宗恩赐,宣称唯有世家子弟才有资格研习;
如今,那些被奉为圭臬的秘法,在苏辰安面前竟如孩童玩物。
他想起幼时祖父的教诲,"技艺是世家的命脉,宁可失传,不可外流",如今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查!"崔明焕突然转身,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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