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谢令君察觉到小花的异样,沉声问道,剑尖又向前递了半分,一丝血线顺着平之盛的脖颈流下。
小花嘴唇哆嗦着,看向谢令君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声音干涩地翻译:“他……他说他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只要我帮他求情,放他一条生路,他就告诉我真相。”
谢令君听了,眼中寒芒暴涨,她盯着平之盛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一字一句:“告诉他,别跟本姑娘谈条件!老实交代,尚有一线生机!若敢有半句虚言,或妄图拖延……”
她手腕微微一抖,剑锋在平之盛脖颈上又划开一道更深的口子,鲜血汩汩涌出,“即刻送他下地狱!”
小花立刻将这番杀气腾腾的话用倭语厉声转述。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平之盛哪里还敢耍半点花招?
他筛糠般抖着,语无伦次,竹筒倒豆子般急急说道:“我说!我说!不敢撒谎!桃谷花的爹,不是冲撞什么贵人被打死的!是因为他娘!
当年她娘嫁给她爹的时候,没有按规矩上报给姬路城的藩主大人!也没有贡献新娘初夜,听说嫁过去时就已经怀了她。这事本来瞒得好好的,谁知道后来,她爹和她叔叔在码头上争抢客源,闹翻了!她叔叔怀恨在心,就把这事捅到了我们平家。
我大哥平冲盛正好在姬路城,知道了这事,觉得是奇耻大辱。立刻派人把她娘抓走了,关在城外的庄子里折磨了七天七夜才放回来,她娘就是那么没的。
后来她爹为了报仇,竟敢提了刀去行刺。结果自然是被我大哥身边的护卫当场格杀,尸首丢海里喂鱼了。
不关我的事啊,都是我大哥干的。我……我只是知道而已!饶命!女侠饶命啊!”
小花呆呆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窝。她小小的身体晃了晃,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冰冷的沙滩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
原来阿娘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抓去折磨死的?原来阿爹是为了给阿娘报仇才被杀的?原来叔叔才是……才是……
巨大且残酷的真相如同海啸般将小花淹没,让她几近窒息。
谢令君听完小花的转述,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杀意如同实质般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倭国贵族的残暴、无耻、视人命如草芥,此刻以最血淋淋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她看着小花那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模样,心如刀绞。
谢令君自幼听姑母谢南讲述江湖侠义,何为侠?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发自于心,以力辅弱,匡正道义,这就是侠。
此刻,侠义二字在她心中从未如此清晰。
“好一个禽兽不如的平家!”谢令君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眼中再无半分犹豫怜悯。手腕猛地一振。
“噗嗤!”一道凄厉的血光冲天而起。
平之盛那颗犹自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高高飞起,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落在数丈外的沙滩上,滚了几滚,双目圆睁,死不瞑目。无头的尸身抽搐了几下,颓然倒地,颈腔中喷涌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一大片黄沙。
剩下的几个浪人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朝渔村方向没命逃去。
谢令君看也不看那尸首,长剑归鞘,快步走到小花身边,俯身将她冰冷颤抖的小小身体紧紧搂入怀中。
小花身上那浓重的鱼腥气和汗味,此刻闻起来竟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和酸楚。
“不怕,不怕!小花不怕!”她轻轻拍着小花的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坚定,“有姐姐在,有什么事,都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做主,天大的事,姐姐都替你扛着!”
怀中的小人儿僵硬了片刻,随即,压抑到极致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哇——!”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响彻空旷的海滩。
小花死死揪着谢令君的衣襟,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剧烈地抽搐、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姐姐!我想我娘,我想我爹了。呜呜呜……我想他们了!”小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谢令君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透自己的衣衫,心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无边的怜惜。
她轻轻抚着小花枯黄的发丝,声音低沉而肃杀:“姐姐知道了。别哭了,乖。姐姐现在饿了,你去给姐姐做晚饭好不好?等我们吃了饭,就去姬路城!姐姐带你去给你爹娘讨一个公道!”
谢令君扶起哭得几乎虚脱的小花,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回那破败的木棚。
安置小花在火塘边坐下,谢令君站在门口,回望那在暮色中升起点点昏黄灯火、看似平静的渔村。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粗糙的木板上,如同一只蛰伏的猛兽。
此刻谢令君心中再无半分迷惘。
侠,非为虚名,非为私利。是路见不平,拔剑而起。是护佑弱小,以血还血。是这天地间,一股源自本心、涤荡污浊的浩然之气。是明知前路艰险,也要为那一声绝望的哭喊,讨一个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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