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他面前停下,然后,那庞然大物竟然慢慢地蹲了下来。
冰冷的骨爪伸出,毫不温柔地扯住了姜槐散乱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对上自己骨甲缝隙后方那双燃烧着的、冰冷而深邃的蓝色火焰眼眸。
【你不能消沉下去】
百骸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如同极北之地的寒风。
【我需要你的愤怒。】
它的骨爪微微用力,姜槐的头皮传来刺痛,但他仿佛已经麻木。
【如果你还不够愤怒……那么,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姜槐。】
百骸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姜槐残破的面具,直视他混乱不堪的灵魂。
【你这么多年,猎杀柴郡猫,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插入了姜槐记忆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锁孔。
他愣了一下,身体因为某种预感而开始轻微颤抖。
他任由百骸将他如同破布娃娃般拎起来,双脚离地,悬在半空。
一种冰冷的感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开始悄然蔓延。
这种感觉,比失去陆晚吟的绝望更加幽深,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想说什么?”
姜槐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如果爱人的死让你绝望……】
百骸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
【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姜槐。】
【你的父母……应该说,你的养父养母……】
百骸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姜槐眼中逐渐放大的惊恐。
【是我杀的。】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姜槐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震惊?
不,那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
那是一种世界观彻底崩塌、信仰被碾碎成粉末的……恐惧。
没错,他竟然开始感觉到恐惧。
面对这个与他共生、他曾百分百信任的存在,他第一次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恐惧。
百骸将他拉得更近,那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眼眸几乎要贴上他的脸。
它一字一句,如同将烧红的烙铁按在他的灵魂上:
【我就是用的你的身体。】
【在你并不知情的情况下。】
【亲手……杀了你的父母。】
【并将他们……吊在了那棵树下。】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碎着姜槐的认知和理智。
他想摇头,想否认,想尖叫,但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至于你一直念念不忘的永恒……】
百骸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嘲弄。
【反而是他……在最后关头,抢走了你父母的灵魂。】
【真让我意外。李牧寒残存在永恒意识里的那点灵魂碎片,竟然还能干扰他,让他做出这样的事……】
后面的话,姜槐已经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耳朵开始剧烈地耳鸣,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
就在百骸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些被深埋、被遗忘、被他自己刻意忽略的、本不应该存在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模糊的画面……夜晚……小镇……那棵熟悉的树……刺目的鲜血……还有……一双沾满了血污的、属于孩童的……自己的手!
是他……
是他杀了父母……
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所以父母的灵魂才会在看到他的时候如此恐惧。
那并非是得知了他是太岁之后的恐惧。
单纯的是因为......
是自己亲手杀害的他们啊.....或许在灵薄狱,他们了解到了自己并非故意而为。
他们甚至善良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哈哈哈........
我到底在自我感动什么啊......我追杀柴郡猫。
给别人定罪。
我自诩正义。
我自诩救世主。
自诩大英雄。
我甚至以为自己和李牧寒一样。
我甚至.......
“嗬……嗬……”
姜槐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是破旧的风箱。
然后,他突然笑了。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空洞、扭曲、充满了癫狂和绝望,比哭泣更加令人心碎。
他像是彻底疯了,在百骸的骨爪下疯狂地笑着,笑着流出眼泪,笑着身体剧烈颤抖。
【愤怒,不是癫狂,姜槐】
百骸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狂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愤怒。你应该憎恨我。】
姜槐的笑声在空旷的意识监狱中回荡,癫狂而空洞,像是某种濒临破碎的乐器发出的最后悲鸣。
他确实疯了,理智的弦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彻底崩断。
然而,就在这疯狂的表象之下,一股更加深沉、更加黑暗的情感正在疯狂滋生、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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