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晚,但那晚之后,我已不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林晚”。
母亲走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她死在当铺的后堂,手里攥着一枚铜钱,眼睛睁着,像是在等什么人。我跪在她身边,听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像有人在低语。那声音不像是人间的,倒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贴着墙根,一寸寸往我耳朵里钻。
我把她葬在后山,就在那棵老槐树下。她说过,槐树通阴,根扎得深,能听见地下的事。我信她的话。葬完她,我把当铺里所有的东西都烧了——账本、契约、那些从不标价的古怪物件。火光冲天,映得整座山都红了。灰烬飘起来,像一群没有归处的魂。我捧起一把,撒在她的坟前,低声说:“娘,结束了。”
我以为一切都该结束了。
可第七天夜里,雨下得邪乎。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倒像是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屋檐滴水,每一滴都像在敲鼓,节奏诡异,三短一长,像是某种召唤。我蜷在母亲常坐的藤椅上,听着雨声,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不是门铃,是挂在当铺门楣上的那口铜铃。它已经锈了十几年,从没响过。可那晚,它响了,清清楚楚,三声,不急不缓。
我猛地惊醒,冲到门口。门外没人,只有一个包裹,用粗麻布裹着,四角用红绳扎成死结。没有寄件人,没有地址,只有铃声还在耳中回荡,像一根线,缠着我的太阳穴。
我把它抱进屋,放在桌上。火盆里的余烬还没灭,映得包裹泛着暗红的光。我剪开红绳,布一掀开,是一本书。
封面是空白的,纸泛黄,像是从坟里挖出来的。可翻到扉页,却有一行小字,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的:
“当铺需主,子时开门。”
字迹歪斜,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仿佛写它的人,正站在我背后,呼吸喷在我的后颈上。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可那行字,却在我眼前晃动,像活的一样。
我怒了。我母亲死在这当铺,我烧了它,埋了它,难道还逃不过它的纠缠?我一把抓起书,撕!从中间撕开,再撕,撕成碎片,扔进火盆。火焰“轰”地窜起,纸片卷曲、焦黑,化为灰烬。
可就在我转身要走时,那本书,又出现在桌上。
完好无损,封面空白,那行字,依旧写着:“当铺需主,子时开门。”
我僵在原地,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手机响了。
不是铃声,是那种老式电话的“叮铃铃”,刺耳得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我低头看,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未知”。
我接了。
电话那头,是个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枯,像是用舌头在磨砂纸上说话:
“书可毁,当铺不灭。”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
“它已选你为新主。”老者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我的骨头里,“子时,门将再开。你若不来,它便自己找你。”
电话挂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黑了,可那串号码,却像烙印一样,浮现在我眼前。我猛地摔了手机,可它落地后,屏幕又亮了,还是那个号码,还在闪烁。
我冲进厨房,拿刀,想把手机劈了。可刀落下的瞬间,手机自动开机,铃声再响,还是那个号码。
我疯了一样砸了所有电子设备,拔掉电闸,可那铃声,却从墙角的旧电话机里传了出来——那台电话,早就断线二十年了。
我瘫坐在地,耳边只剩那句话在回荡:“子时,门将再开。”
子时,是一点。
我看了眼墙上的老钟,两根指针都指向十二。可钟面裂了,裂纹像蛛网,正缓缓爬向“一点”的位置。
我忽然明白,这不是时间,是倒计时。
我冲到后院,想逃。可院门打不开,锁是新的,铜锁上刻着一个字:“当”。我翻墙,可墙外不是山林,而是一条长街,两旁全是当铺,一模一样,门楣上都挂着那口铜铃。风一吹,齐声作响。
我跑,可每一家当铺的门都开了,里面坐着一个“我”,穿着我的衣服,眼神空洞,齐刷刷地抬头看我。
我尖叫,转身往回跑,可身后的街无限延伸,当铺无穷无尽,每一个“我”都在笑。
我跌回屋内,锁门,拉窗帘,躲进母亲的床底。可床底有东西——那本书,正静静躺着,封面朝上,那行字变成了血红色:
“子时已到,门已开。”
我抬头,当铺的门,不知何时,真的开了。
门缝里,渗进来一股冷风,带着腐香,像是陈年的纸钱烧尽后的味道。门外的雨停了,可地上湿漉漉的,不是水,是血。血从门缝往外淌,蜿蜒成一条路,通向山下。
我听见脚步声。
很轻,像是赤脚踩在血泊里,一步一步,靠近。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呼吸。
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高瘦,披着黑袍,脸藏在兜帽下。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灯是青铜的,火苗是幽绿色的,照得他脚下没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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