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电子钟跳转到9:25，林涛夹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交易大厅落地窗外，维多利亚港的晨雾正在消散，阳光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细碎的金斑，照得他后颈渗出的冷汗微微发凉。
"涛哥，0587的逐笔成交记录。"晓东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绿色数字像某种爬行动物的鳞片，"这个月前二十个交易日都正常，但昨天..."他拖动滚动条，最后八条千手卖单突然变成刺目的鲜红。
林涛俯身时闻到晓东身上残留的须后水味道，混着自己指尖的烟味，在中央空调循环的风里搅成令人作呕的漩涡。那些红色数字在视网膜上灼烧：14:58分，三笔合计三亿港币的抛单，恰好卡在收盘集合竞价阶段，将0587的股价钉死在当日最低点。
"查资金来源。"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烟灰落在晓东浅灰色的纪梵希西装袖口，烫出个焦黑的洞。交易终端机的荧光在众人脸上投下青白的影子，姜小冉攥着咖啡杯的手指关节发白，这个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高材生恐怕从没见过真正的资本市场绞杀。
晓东的键盘声骤然急促，"英属维尔京群岛的离岸账户，通过沪港通渠道...等等！"他突然扯下蓝牙耳机，缠着白色数据线的脖颈暴起青筋，"上周三的夜盘，这个账户在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买了等额看跌期权！"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电子钟显示9:28，距离正式交易还有两分钟。落地窗外中环的天桥走廊上，举着星巴克的白领们正在加快脚步，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玻璃幕墙后的数字战争已经进入读秒阶段。
"涛哥！"风控组的陈国华突然撞开玻璃门，定制西装的前襟沾着茶渍，"保证金账户...客户追加的八千万保证金..."这个从业十五年的老风控此刻像被抽掉脊椎的鱼，嘴唇哆嗦着吐出后半句，"被划转到0587的质押账户了。"
林涛猛地转身，后腰撞上实木办公桌的尖角。疼痛让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陆家嘴证券营业部打地铺盯盘的日子，那时他总把打火机塞在第四个衬衫扣眼，现在他摸到的是爱马仕皮带冰冷的金属扣。
"陈经理，"他慢慢直起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好笼罩住对方发颤的膝盖，"上周四你请假说女儿发烧，其实是去澳门见永利皇宫的财务总监了吧？"交易大厅的空气突然凝固，姜小冉的咖啡杯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顺着大理石纹路蜿蜒成丑陋的溪流。
晓东的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0587分时图剧烈抽搐。9:29分30秒，超过二十万手卖单堆积在跌停价位，K线图在众人瞳孔里崩裂成雪崩般的白线。
"老鼠仓。"林涛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看着陈国华瘫坐在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上。落地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他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鬓角的白发，像极了当年带他入行的师父跳楼前的模样。
距离正式交易还有90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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