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外乌云沉沉压着青瓦,医官刚跨出门槛,院里的风就卷起他袍角,露出里面沾着暗褐色血渍的中衣。
院内众人霎时屏住呼吸,见他摘下染了汗的幞头,枯瘦的手指不住颤抖。
“怎么样?”单喜攥紧拳头,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待。
医官喉头滚动,望着西厢房紧闭的木门,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单将军所中的是毒箭,毒性霸道得很,我已用金针封了他几处大穴,可那黑血还在往外渗......
他忽然呛咳起来,咳得弯下腰,“心口的脉跳得跟游丝似的,能不能熬过今夜,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单喜身形一晃,脚步踉跄地错了一步。他望着那扇门的眼神空茫茫的,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可恶,齐军竟使用毒箭……”
丁世成猛地捶了下廊柱,震得瓦片簌簌落灰,话没说完就卡住了,眼圈涨得通红。
医官叹着气摇头,从药箱里取出个青瓷瓶递给丁世成:“这是吊命的人参汤,半个时辰喂一次。若夜半后他能发汗,或许......”
后面的话被风吞了去,只留下满院沉沉的寂静,连枝头的乌鸦都不敢叫出声来……
吴桐一路疾驰,狂奔数十里,直至确定身后再无追兵,才缓缓勒住坐骑,传令入林休憩。
亲兵将水囊送至吴桐身前:“将军,喝些水吧。”
吴桐轻舔双唇,拔去木塞狂饮数口,继而沉声道:“速去查明,有多少兄弟跟来,信兵是否皆在?”
片刻后,亲兵归来复命:“将军,现有骑兵二百六十一人,信兵三人。”
“折了三十六人,五名信兵只余其三……”
吴桐紧了紧眉头,此次随他而来的五名信兵,各自携带一只信鸽,届时能否将消息传送回去,全靠这几只鸽子。
“传我将令,命信兵列于队伍之中,前中后分散排布,每十名兵士护一名信兵,切不可再有任何差池。”
“还有,我等须趁夜疾行,务必于天亮前抵达秀岩,一刻钟后,启程上路。”
“遵令……”
单喜守候在床榻前,双目微闭,眼角似有浊泪,沿着那深邃的皱纹,缓缓滑落。
“青峰,你本应与公主尽享新婚之好,皆是叔父之错,才致你陷入这般境地……”
单喜声音哽咽,独自言语,话中满是自责。
突然,床上的单青峰手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叔父……莫要自责……”
单喜猛地睁开眼,惊喜交加:“青峰,你醒了!”
单青峰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嘴唇颤抖着:“叔父,侄儿怕是……撑不过……请您……转告公主……侄儿……对不住她……”
单喜眼眶泛红,摇头道:“莫要胡说,你只管安心养伤,待伤好回京之后,亲自说与公主。”
单青峰失神的目光望向了窗外,仿佛看见了夜空之中,九公主正向他缓缓走来。
“驸马,你可是凯旋而归了,我已在家中等候多时。今夜,你便要归家了……”
单青峰眼中忽地一闪,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张开口说:“公主……我……回来了……”
“青峰……!”
房内传来单喜悲痛欲绝的大哭声,那哭声穿透了房门,在这阴沉的院子里久久回荡。院中的众人听到这哭声,皆是神情一滞,眼中满是悲戚。
丁世成一拳砸在墙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单将军啊……”
京师府的天凉了,夜色沉沉的,空气里浮动着湿冷的雾气,远处传来几声断续的犬吠,又很快被浓稠的黑暗吞没。
九公主独立窗前,忽然间,一颗明亮的星星挣脱天幕,拖着细长的光尾划过西南天际,最终坠入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窗台上那盆野兰,在月光下舒展着叶片,花瓣上凝结的露珠,悄无声息地缓缓滑动,最终似是一滴泪水,滴落而下。
东方天际渐渐泛白,吴桐引众一路疾驰,来到了距离秀岩二十里外之地。
吴桐勒住马,面色凝重地说道:“传令下去,派出探兵前去查探秀岩城的情况,其余人等入林等候。”
不多时,探兵飞奔而回,禀道:“将军,秀岩城外有蛮军营寨,远远望去,已将秀岩城团团围住,我等难以靠近。”
吴桐听到探报,心中一喜,蛮军围城,恰恰说明秀岩仍在顾冲手中。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半个时辰后,随我冲杀敌营。”
天刚亮时,顾冲已经起身走出家中,向着城门而去。他经过之时,鸡鸣声才渐渐响起,传遍了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昨夜城上是高盛当值,他见到顾冲上来,抱拳道:“顾大人,你怎起得这样早。”
顾冲点头还礼:“还不是这些蛮贼害得,我现在是比鸡起得还早,比狗睡得还晚。”
“哈哈……”
高盛被顾冲的言语逗笑,随后道:“昨夜蛮军倒是安稳,想来他们是在养精蓄锐,今日怕是又有一场恶战。”
顾冲神色一凛,望向城外的蛮军营寨,沉思片刻道:“不可掉以轻心啊,让将士们随时做好迎战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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