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大娘娘处，朕也是听了不少闲话。”
“官家恕罪！”
江宁，行宫
安静的室内，烛火通明，映衬得大宋之主一张威严的面上越发是多愤怒，可若细细瞧着，也是能看出几分如释重负，默默将手边的料槽蟹肉馄饨往赵构跟前挪了挪，柳程面上越发平顺，赵构却是冷笑出声，“本王素来最是厌恶这生冷物什，从前为着迎合父皇不得不装作心爱，如今父皇都已是在北地沦为阶下囚，朕贵为一国之主，这等腌臜物什，难不成还要往跟前来？”
话音刚落，伴着碗碟碎裂声，原本还是温热的好物撒了一地，清晰的残香味扑鼻而至，柳程却也只是一言未发径自只是蹲下身小心将一个个都尽数放置到衣兜中方才是对着大宋之主躬身行了礼，“好物难得，还望官家，莫要怪罪小人鲁莽行事。”话虽谦卑，可柳程看向赵构的面上不卑不亢，明摆着是故意“针锋相对”让赵构的面色也越发难看，“柳程，你当真以为朕”
“江南风光好，却也终究不是家，官家忍一时之气为图谋日后大业自是天下人敬佩，可小人只怕这江南云烟迷惑了官家的眼，当真是忘了从前东京处的耻辱！”
“柳厨本是后厨做事的主，妄议朝政，却是过了。”
“参见娘娘！”
孟氏仿若浑然未觉柳程的恭顺，径自只是对着赵构开口，“左相的家眷，如今都是安置妥当，官家不牵连无辜，是大宋之福。”
“娘娘此来，定然不是只为与朕闲话。”
“金人蛮横，侵我河山，赵家骨肉分离，好不容易逃脱出本宫与官家，可如今来了这金陵旧地，这数日，却也是还多了些意想不到的旧人在跟前。官家不若，与本宫一道去瞧瞧，他乡遇故知都是难得，血脉相连的骨肉，自然是更不能错过。”
“那金国蛮子，昔日拿着皇家玉碟将皇家一众人都搜罗了个干净，可是太宗皇帝的血脉如是，我大宋开国太祖的后人，却从来都不在那行列。这世间事，说来也是天意，若是太宗皇帝地下有灵，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有一日这大宋江山，竟还有能回到太祖一脉的缘故。”
安静的室内，摇曳的烛光下，开口便是字字惊心的人满面都是讥讽，柳程默默将跟前斟满的酒盏递到来者，吴永跟前，虽是不言语，可明摆着是要借酒封口的模样，吴永如何看不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让他的眼神瞬间眯起，可眼见着依旧是无动于衷的人，他也是低笑出声，“柳程，你小子，是生怕旁人忘记，你和那金国从前也是牵扯不断？”
“吴大人今日吃喝皆是阿兄辛苦所得，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有话还不打算直说？”
推门而入的柳秋开口便是不客气，吴永的眼光却是落到她手中的食盒上，柳秋自是瞧见吴永的异样，默默上前将食盒中一众物什在柳程跟前铺排了开来，看着熟悉的一众菜色，柳程的嘴唇也抿的越发紧，柳秋已是在亲哥哥跟前坐定，作势便是拿起手边的筷子开始吃将起来，i看着丝毫都没有跟着一块动筷子的陈二狗和小六子，柳秋也是嗤笑出声，“我能吃得，你们自然也不例外，人是铁饭是钢，这雁归楼处，明日你两个，难道不用做事了？”
“柳家女儿，个个都是好的。无论身在何处，总是能好好活下去。”
“··这数日，江宁城中传言，那五国城之地，将俘虏的大宋女子，无论为谁，个个都充实到宫中做杂役伺候。”
“所谓杂役，白日黑夜，自然都是要伺候人。金国规矩不若我大宋繁琐，便是这宫中重地，只消是得了大王允准，自然是谁都能去得。”
眼见柳程面色已然全变了，吴永也是嗤笑出声，“怎么，你小子以为，帝姬王妃诸位娘娘们都要做的，难道孙娘子和柳娘子这两个，便能逃脱？”
“吴永！”
“往北去的路上，不知晓死了多少贵女，皇后娘娘自入了那金国营地第一日便是不堪受辱自尽，可便是如此尸首都少不得有残损，娘娘尚且如此，更遑论是旁人。还有那茂福帝姬被凌辱致死，若非是诸位贵人娘娘拼凑出残缺的羊皮来，少不得，就得暴尸荒野。”
室内一众人面色都变了，吴永却仿佛是犹嫌不够，明摆着是还要说下去的态势到底是让小六子再不能忍受，“你这老货既是能逃出来如何不能让师娘和流云姑娘一道”
“人各有志，再者贵女们身份如是，在北地诸人中总是少不得猜忌，可孙娘子和流云姑娘不同，有她们作为看管，那些贵女们，才会更能让人取乐。”
“燕大掌柜？”
“老夫执掌雁归楼多年，青年时也是走南闯北，在大江南北，也是有几分薄面。”
不请自来的燕秦从袖口掏出准备好的信件递给柳程，目光却是直勾勾盯着吴永，说出来的话也是字字诛心，“雁归楼处，最容不得吃里爬外的主，吴大人既是想念在北地的好日子，老夫这边妥善安置了，要大人往那五国城处去。毕竟如今那五国城处南楼之处，可也是缺了如大人这般有能耐的后厨做事的。”
“燕大掌柜这话，倒是让老夫不明白。”
“吴大人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
燕秦眼中威胁毕现，吴永忽而也是大笑出声，径自起身也是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态势丝毫都无一丝留恋让室内众人皆是变了脸，小六子的牙几乎都要咬碎了，可看着燕秦的目光明摆着也是顾虑重重。
燕秦嗤笑出声，却也是丝毫不在意就在方才吴永的位置坐定，拿起手边的筷子便是飞速将跟前的一众好物都尝了个遍，“柳厨手艺，如今多了南边的几许模样，南北融会贯通到一处，却是极品。若是柳厨不嫌弃，从明日起，这后厨地界，也请柳厨多加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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