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家奶奶使劲地抬起头挣扎着准备起身,嘴里嘀咕着要尿尿,燕燕连忙掀开被子,颜龙上炕搂着腰把王家奶奶半拉半抱着扶下炕坐在炕头边的椅子上。燕燕抽出柜子下面的尿盆,帮着颜龙解开王家奶裤腰里的布条绳,抹下来裤裆。颜龙像大人抱不会走的小孩解尿的样子,抱着王家奶奶屙尿,怀里的王家奶奶俨然像个瘦弱的老小孩,只剩下满身的骨头连着一层皮。蛋黄的液体顺着王家奶奶的沟渠“吧嗒吧嗒”地滴到尿盆里,一股尿骚味夹杂着体腥味慢慢散发开来,燕燕和颜龙不约而同地相视抿嘴一笑,尽量让鼻孔只呼气憋着不要吸进去,过一会儿自然就散发了。
真是人到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就管不得羞脸了。颜龙年前刚放寒假回来的时候,王家奶奶还能挣扎着自己下炕送水火。每次坐到凳子上还要探头侦察一番,避着存生两口子。每次燕燕去倒尿盆,他还要再三叮嘱,让燕燕也避讳着存生,屎尿乃混浊之物,冲撞一家之主总是大不吉利。随着她饮食不进,身体日渐消瘦不堪到无法起身需要人搀扶着下炕,她自己觉得有羞脸总是把存生和颜龙撵走她才肯脱裤子。
那天她自己挣扎着起不来,当存生抱起她像把一个小孩解手那样。王家奶奶突然“哎”一声号叫起来,嘴巴里断断续续地喊叫着:“妈妈呀!我把人活成啥样了!咋么不叫我吧一口气咽了去……我把人活到啥份上了……呜呜”,王家奶奶耷拉着头,一边悲哀的哭嚎,干涩的眼睛里满是无奈,任由着存生和燕燕摆弄她。猫吖站在门口鼻孔里除了一口长气说道:“这阵子命都拉不住了还要啥羞脸呢!唉,到底咋弄哩?她受罪旁人跟着受亏欠。还不如一哈……”
还没等猫吖说出后面的话,存生“唉”一声狠狠地瞪了猫吖一眼,紧咬着牙叉骨怼道:“你快皮加紧,没啥说上了边上去!”
猫吖自知失礼,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走进大房里一边磕着麻子,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你是孝子!你再把你妈好好伺候,也该着你尽孝的时候。我看着,这阵子人都冬闲着你献殷勤呢,开春地里活一动弹,你妈一口气缓过来,躺到炕上水火送不了,你看你该着一屁股两巴掌的烂账,到底是过日子呢还是炕前头尽孝哩!这他妈的,久病无孝子,老人走到这一步,在哪个后人跟前都不落不到好。你看那~老婆子心偏的不像啥,看见老大家人眼睛都有水,看见你和我,恨不得拿眼睛缝把人夹扁!”
王家奶奶终于盼到了正月初三。最后一抹昏暗的阳光躲进西边的山头,塬面上的田地周围积雪还没有化,露出斑驳的地表,毕竟快到打春的时候,夜晚逐渐地来得迟了些。当转社的车停到大门口,燕燕把腿就跑进了王家奶奶的屋里,大声吼道:“奶奶,我大娘回来了!奶奶,我大娘回来,刚刚到”,打小燕燕三个就盼着玉兰回家,因为只要玉兰回家一趟,他们才能有好吃的东西,许多水果和零食都是这样才有了见识。王家奶奶呼地被惊醒,连忙手捂着枕头挣扎着早要起身。玉兰加快脚步进了王家奶奶的屋里笑着喊了一声“妈”,王家奶奶顿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瘪着嘴,手拍打着炕带着一副哭腔埋怨起来:“早早给你把话都捎了,你一天忙啥呢不把我来看一眼……”王家奶奶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嘴里不停地嘟囔埋怨。玉兰上炕扶着王家奶奶睡好,抚摸着她的手,一边宽慰着。玉兰女婿坐在炕头边上和存生搭话,炕边缘站着转社两口子。燕子和安子趴在炕头边上,和玉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给王家奶奶宽心。玉兰女婿轻声和存生搭话说:“我看着他外奶意识还清醒得很,啥还都能辨得来。估计是内脏系统不受用了,老婆子到了遭罪的时候了。”
存生长叹一口气连连点着头。厨房的烟囱里一股黑烟窜出来,随风四散逃开,猫吖系上围裙在厨房里给远路上来的亲戚准备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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