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翊第一次察觉到身体有异样是在十七岁生辰的第二天。
那天本该也是极其普通的一天。
跟以往一样,他早起读书练功 ,再去与家中长辈请安,去参加各种宴会高谈阔论……
可就在他拿起毛笔的那一刻,他忽然听见自己的体内传来了一道极其陌生的声音。
“我的天啊,这么早起来看书?”
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说的也不是世家常说的话,而是街巷中寻常百姓说的俗语。
话语中透露出了惊叹、敬佩等情绪。
很好听。
扶翊动作一顿,只觉得恍惚中好像听见了一滴水坠入池面的声音。
啪嗒。
他反应过来,这才注意到手中毛笔上蘸着的浓墨已经滴坠在了宣纸上 。
看见纸上墨黑色的一点,扶翊也不知道为什么,忽而轻勾了一下嘴角。
下一刻,他刚搁下毛笔,又听见了自己的身体里传来了那个女子的声音。
“咦?他在高兴什么?”她自言自语道。
居然能知道他的情绪吗?
扶翊挑高了一边的眉,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他的路是家族长辈们为他铺就的。
这一条极其宽敞平坦的路,金玉为砖,孤本作墙,没有拦路的虎,也没有绊脚的石。
他在这条道路上步步向前,前途是看得见的富贵荣华,身后是无数双家族长辈们的手。
他们在推动着他前进。
他们的确是为了他好,却也真正地将他化作了一个木头傀儡。
在这条单一的道路上,他难免会产生一种孤独感和被束缚的茫然。
但现在,这平淡如水的生活中突然被扔进了一块玉石。
他对这块“玉石”产生了好奇。
她是谁?
为什么能待在他的体内?
为什么能与他共感?
扶翊带着这些疑问,开始完成被安排好的日程。
用早饭的时候,她在说话。
她似乎很喜欢那道琥珀核桃酪,见他只吃了一口后,还在可怜兮兮地叹气:“哎,怎么不多吃一口?”
原来喜欢吃甜食。
扶翊眼中带笑,将那碗琥珀核桃酪又端了回来。
他不太喜欢吃甜食,却还是将那碗甜丝丝的酪吃完了。
去拜见长辈的时候,她也在说话。
她用他的眼睛看到了一朵盛开得正欢的白芍药,声音很是轻快:“芍药好看。”
扶翊也下意识地去看见了那朵芍药。
依照如今社会风气,大家多是赞美喜爱梅兰竹菊,亦或是喜欢不染淤泥的莲。
前头已经有了雍容华贵的牡丹,芍药在本朝并不受关注。
他以为她是喜欢芍药,却又听见她轻快地说道:“呀,芍药下的酢浆草也可爱。”
这一路走来,她又陆陆续续地赞美了许多的花花草草。
她倒是不偏心。
外出参加曲水流觞时,她说的话更多了。
张兄一脸陶醉地念出新作的诗,她点评:“堆砌太多,建议送去帮助秦始皇修长城。”
李兄狂放不羁地袒胸露乳,她发出了尖叫:“啊,麦艾斯!瑶池的水都洗不净这双眼了。胸口的毛都打结了!”
扶翊虽然对她说出的话有些不太理解,却觉得异常有趣,总是忍不住想要发出笑来。
他又听见了她在嘀咕。
“这小子怎么回事?那么高兴?”
她突然转化话题:“哎!那碗牡丹燕菜要被流水带走了!”
看来她看上了牡丹燕菜。
扶翊伸长手臂,拿走了那碗牡丹燕菜。
她果然很满足:“真不错呢,这小子还挺会吃的。”
扶翊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旁边的人问他在笑什么。
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不多言,只是将那碗牡丹燕菜吃完了。
宴会过半,扶翊端起玉杯,正欲喝下杯中清酒,却在杯中倒影中隐约见着了一双眼睛。
他一怔。
这是她的眼睛吗?
好漂亮的一双眼。
再去看时,杯中只倒映着他自己的眼睛。
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后,他回到了家中洗漱沐浴。
比起奴仆伺候,他更习惯自己一人洗浴,但却没有想到在这时也能听见那女子的声音。
“哇,好大。”
扶翊有些茫然。
大?
什么好大?
他环顾了四周,又低头一看,却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但她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了。
“这身材真不错,以后袒胸的请按照这个标准来。”
扶翊的大脑在这一瞬间空白一片。
她居然在看他的身体。
那方才,她看的是什么?
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女子?
他以为她会回避的。
他心中羞愤,耳朵也烧得通红,匆匆地洗完了这个澡 。
身躯内的她很疑惑:“唉?他怎么突然害羞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彻底平静后,扶翊摸了摸耳朵,感觉不到热意后,才准备开口与她交流。
他该怎么说?
说“汝为何人”,但这似乎有些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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