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发深沉!
小院被一层薄薄的月色浸得微凉。
风过处,紫薇树的残叶离枝,带着细碎的簌簌声飘落,像被夜露打湿的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
月光本就疏朗,被檐角与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在青石板上洇开几片斑驳的银白,独独将墙角那片浓黑留得密不透风。
暗影深处,有团轮廓正极缓地蠕动,仿佛与夜色共生的藤蔓,悄无声息地舒展着。
蓦地,两点幽光自黑暗中破开,那是双刚睁开的眼,瞳仁里凝着比月色更冷的光,死死锚定了堂屋的方向。
下一瞬,一股杀意自那团黑影中漫溢而出,带着能冻结血脉的冷意,像墨汁晕染宣纸般,无声无息漫过青砖,越过门槛。
将整座堂屋密密实实地笼在其中,连月光都似被这股杀意逼得退了几分。
屋内,沈书仇在床上轻轻翻了个身。
就在身侧的被褥尚未平复的刹那,他紧闭的眼睫间,悄然裂开一道细缝。
缝中眸光看似平如静水深潭,底里却蛰伏着能噬骨的寒意。
院中的杀意早已如蛛丝般缠上身来,那里面藏着的审视,像一双悬在暗处的眼,正寸寸描摹着他的动静。
沈书仇依旧维持着半睡的姿态,不动声色。
只在心底飞快地盘算,那道杀意的主人,藏着怎样的来意。
隔壁走道的房间里,刚入浅眠的澹台池孤却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幽黑的瞳孔骤然收紧,直直望向窗外,那股骤然弥漫的恶意太过鲜明。
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这恶意的锋芒所向,分明是隔壁的沈书仇。
只是让澹台池孤有些不解的是,这股恶意中似乎还存在别的意味。
殊不知,在澹台池孤看向外面的时候,小院里那团阴影中的瞳孔却微微一缩。
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瞳孔内满满都是惊诧,他来此针对的目标只有沈书仇一人。
一开始就把这股杀意针对在沈书仇身上,正在昝七犹豫到底是尊听苏瀚的命令杀了沈书仇,还是按照苏茶茶那祈求的意愿带他离开时。
却没想到,一双目光却已经发现了他,而这双目光的主人却是被他忽略不计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要知道,就连鸦夜直面他的时候,也没有在那团黑暗中看穿他的本体。
而此刻,这个小姑娘的目光在昝七的眼中分明是已经将他给看穿了。
却不知,就在澹台池孤望向窗外的刹那,小院暗影中,那双瞳孔猛地一缩。
眸底翻涌的全是惊涛,他此番前来,目标从来只有沈书仇一人。
杀意自始至终都如离弦之箭,牢牢锁定着那间屋子。
方才昝七还在暗影里挣扎,是遵苏瀚之令取沈书仇性命,还是应苏茶茶那带着哭腔的祈求,只将人带走便罢?
万万没料到,竟有一道目光穿透夜色,直直撞进了他藏身的角落。
而这目光的主人,竟是那个被他视作无物的、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
要知道,便是身为禁忌生灵的鸦夜,直面他时也休想穿透这层黑暗,窥见他的真身。
可此刻,澹台池孤那双眼眸里,在昝七看来,分明已将他的轮廓,他的气息,看得一清二楚,连半分遮掩都藏不住了。
见状,昝七瞬时收回锁在沈书仇身上的杀意,猛地刺向那个始终盯着他的小姑娘。
起初,他眉头微蹙,眼底满是狐疑,这丫头身上瞧不出半分力量波动,寻常得像檐下漏下的月光,本不该入他眼。
可当视线撞进那双幽暗瞳孔的刹那,昝七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住了。
周遭的一切都在扭曲,消融,青砖、紫薇、月光……眨眼间尽数褪去。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将他死死裹在中央。
四肢百骸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一股比他修炼的禁忌之力阴冷百倍的寒意,正从黑暗深处缓缓爬来。
就像无数条冰冷的蛇,缠上他的脚踝,攀上他的脊背,带着蚀骨的恐惧,一寸寸往心口钻。
昝七是紫烟云阁藏在阴影里的暗法,是苏瀚手中饮血的利刃,修炼的是阴诡的黑暗禁忌之术。
在这禁忌横行的世间,他的实力足以让诸多修士闻风丧胆。
可此刻,他却像个坠入冰窟的溺水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惧漫过口鼻,连挣扎的力气都无。
正当昝七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徒劳挣命,正前方的浓墨深处,陡地破开两簇光。
那不是凡俗的亮,是妖异的紫,像两朵淬了幽冥剧毒的鬼火,在无边暗夜里骤然绽开。
紫芒渐次铺展,漫漶,昝七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冰彻骨髓的寒意从尾椎直冲天灵。
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已坠入那小女孩的瞳仁深处!
下一刻,妖紫流光之中,一道修长身影缓缓步出。
衣袂拂动,似有无形的风卷着幽影,轮廓在紫光里明明灭灭,看不真切面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