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儿已经服侍甄嬛披上长衫,裹上一件轻薄的缎面披风坐在内室的软榻上。小允子进来后跪在甄嬛跟前儿,声音压得极低:
“回娘娘,方才小门外来了一个男子,看穿着像是御前的侍卫,他说,明日宴席上皇上身体不适,本朝无太子,皇上忌惮功臣,恐会起纷争,还请娘娘和姝嫔善自珍重。”
此话非同小可,甄嬛紧紧蹙着眉,沉默几息后,小声问道:
“来人是谁?”
小允子摇摇头:
“来人用黑纱遮面,看身形听声音,奴才没有印象见过此人,只能凭衣着打扮猜测他是御前的,不过听声音不像是太监。”
甄嬛不免在心里嘀咕起来,她出身文官世家,御前的人多是满人武将世家,并无与她或是她娘家交好的,一时间竟没有头绪,皱了皱眉,她再道:
“既然他能支走门外的侍卫,说明他在御前高低也有个官职。小允子,你去看看小门外看守的侍卫是否回来了,若是没有,你替本宫给姝嫔传个信儿。咱们宫里有狗洞吗?”
小允子点点头:
“有,在西后偏殿那边儿,平日那里用松动的砖块堵着,放了几盆盆栽,奴才想既然那里不显眼,留个后路以防万一,如有需要可以随时移开。”
甄嬛伸手让佩儿扶自己起来,沉声对小允子道:
“皇上命本宫在永寿宫休养,明日本宫不便出席宴会,但姝嫔和皓月公主一定要去。这人此时来永寿宫说这些诛九族的话,他人在明我们在暗,你务必要十分小心,也要提醒姝嫔那边需谨慎行事,凡事以自保为上。”
甄嬛又交代了几句,小允子恭敬行礼:
“是,奴才明白了。”
说完,小允子闪身离开殿内,立即照甄嬛吩咐办事去了。
约莫一刻钟后的永和宫内。
自庄嫔走后,皇帝念着玉姝自己带两个孩子,便恩准永和宫只她一人住着,这倒是方便了半夜来敲门的小允子了。菊青见是他,忙不迭请了进门。
“听说永寿宫那边儿守得严严实实的,你怎么跑出来的?”
小允子跑得急,双手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摆摆手道:
“请菊青姑娘赶紧禀告姝嫔,我有要事求见,昭贵妃命我一定要当面同姝嫔说。”
菊青嗯了一声就快步进了主殿内,很快,殿内的烛光亮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来,这是玉姝起身了。菊青开了门又出来,对小允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娘娘让你快进来。”
小允子见了玉姝,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压着声音道:
“娘娘,明日的宴席我们娘娘怕是不能去了,这人说的话不知真假,但请您务必带着小公主小阿哥在身边,我们娘娘实在担心得紧,她请您一定要擅自珍重。”
玉姝皱着眉头,不自觉地咬着下唇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让菊青拿来纸笔,提笔几息,折好装进信封中交给小允子:
“你务必要亲手交给昭贵妃,不可留下任何痕迹。旁的,你让她放心。”
事情紧急,小允子把信封揣好了在怀里就赶紧回了永寿宫。小门外的侍卫已经回来了,但只有两个人,还靠在门边上昏昏欲睡,小允子绕了个路,悄不声地从后殿不起眼的狗洞钻了进去,又轻手轻脚地把洞口堵上,再把花盆复位,才去给甄嬛回话。
甄嬛凝着眉看完了玉姝的信,随后立即把信纸连着信封一同放进熏香炉里烧掉了,对小允子吩咐道:
“既然有人给咱们送消息,本宫估摸着明日也有人会看稳了永寿宫,但凡事没有十全的把握,你带着得力的太监看好了永寿宫的门。”
佩儿瞧着事情有些不对,担心问道:
“娘娘,那七阿哥和十阿哥那边儿……”
甄嬛看着熏香炉里最后一点儿纸屑被烧得干干净净,低声道:
“本宫如今被禁足,没有理由忽然唤两个孩子过来,明日那样的场面,阿哥们是都要出席的,非要拘着他们回来更会引人注目,眉姐姐和玉姝那边儿自会帮着照顾的。你们只需看好了永寿宫便是。”
小允子领了吩咐,肃着脸出去了,佩儿这才继续问道:
“娘娘,您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如再去歇会儿吧?”
佩儿说着,伸手想扶甄嬛进寝殿,甄嬛摆了摆手,往软塌那边走去,边走边道:
“还有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也睡不着了,给本宫沏一杯浓茶过来。”
佩儿福身应是,不一会儿端了茶盏进来,摆到了甄嬛手边:
“娘娘您先用茶,奴婢让人炖了燕窝,待会儿您用一些。娘娘,槿汐姑姑回来了。”
甄嬛此时用手支着头闭着眼,听见动静才睁开了眼,声音因为疲劳有些嘶哑:
“让槿汐梳洗后过来,我有话同你们说。”
一盏茶后,槿汐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发也干净地梳了起来,只是这两日在慎刑司里日夜干活、不得休息,眼下的乌青有些重,人也好似瘦了一圈儿。甄嬛有些心疼地拉过她的手,柔声道:
“你为了我,受委屈了。”
槿汐眼中有些泪光,摇了摇头:
“娘娘言重了。到底是苏培盛和奴婢不够当心,还连累您被禁足,后宫怕是对娘娘的流言蜚语也少不了,是奴婢的罪过。”
甄嬛喉中涌起一阵哽咽,稳了稳心神,才让佩儿关上门,正色与二人说话。
“今日皇上在宫中举办宴席犒劳果亲王和毓郡王,昨夜有人给我们递了消息,说今日会有大事发生。昨夜我让小允子去见了姝嫔,姝嫔说,昨日我离开储秀宫后,果亲王派人来请旨,说福晋月份大了,恐不便入宫赴宴。刚好传话的人来了储秀宫,皇上说,两位王爷胜仗归来,天家设宴普天同庆,福晋若是不来也不能尽兴,便赏了宫里的软轿,今日一早就会出宫接果亲王福晋入宫,能在宫里歇息上先歇上半日再入席。”
槿汐也听出了不对,疑惑道:
“皇上大费周章接一个快要足月的孕妇入宫,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犒劳王爷们的军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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