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澈离开那天,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清晨。
云山县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中,细雨如丝,晓雾渐浓。
距离守城战已过去十日,战后重建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城墙上的血迹早已洗刷干净,破损的城门也已重新修葺,街道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只是战争的阴影仍未完全散去。
那被拆掉的门窗、损坏的房屋、倒塌的围墙,无不提醒着人们那场惨烈的战斗。
宋芫捐出的钱粮派上了大用场,县衙组织人手修复了城墙和城门,还发放救济粮给受灾百姓,城中秩序逐渐恢复。
也就在这时候,宋芫猝不及防地听说李言澈要离开的消息。
他知道,李言澈迟早是要离开的。
云山县太小,容不下他的野心。
但没想到分别的时间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宋芫撑着油纸伞,站在城楼上,望着城门下那支整装待发的队伍。
少年立于雨中,身姿挺拔如竹。
那张与舒长钰极为相似的脸上,已看不出太多情绪,只余一种少年老成的沉静。
细雨打湿了他的发梢,却丝毫未损他半分意气。
他翻身跃上战马,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算是告别。
詹清越紧随其后,目光扫过城楼,最终落在宋芫身上,微微颔首,算是致意。
随着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开拔,马蹄踏过泥泞的道路,溅起细碎的水花。
宋芫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的油纸伞微微倾斜。
雨丝落在脸上,带着微凉的湿意。
他忽然想起初见李言澈时的情景,那时小孩才五岁大,唇红齿白。
蹲在路旁,眼巴巴地看着他吃馄饨,可怜又可爱。
一转眼,已经过去九年。
如今少年已长成,终是要展翅高飞了。
只是,不知下次再见,会是何时,又会是何种光景。
直到队伍消失在雨雾尽头,宋芫才收回目光,转身下了城楼。
四月,浓绿盈枝。
田间地头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之前被齐王军践踏的农田,经过农户们的辛勤补种,已重新冒出嫩绿的禾苗,绿油油一片,十分喜人。
那些田庄也基本没怎么受损,除了部分房屋需要修缮外,粮食和牲畜都安然无恙。
这多亏了当初及时转移了大部分粮食和农具。
虽然经历了一场大战,但今年的收成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织坊、酱料坊和肥皂坊也陆续恢复了生产,宋晚舟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却也乐在其中。
自去年,何舜华便辞去了织坊管事的职位,专心在学堂教书。
如今宋晚舟成了名副其实的大管事,手下掌管着织坊、肥皂坊和绣庄,以及名下的几间铺子等产业。
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稳,处事也越发干练。
宋争渡则留在惠王府,协助处理府中事务。
李言澈离开后,惠王府的产业大多交由宋争渡代管,他性子沉稳,做事细致,倒也能胜任。
而皎皎则随宋远山去了南阳府。
当宋远山得知皎皎在建平府的表现后,又惊又喜,深思熟虑后,便决定将皎皎带去南阳府历练。
宋芫没有阻拦,他知道皎皎天赋异禀,不该被埋没在这小小的云山县。
况且南阳府距离云山县不算太远,想见随时可以去看望。
至于舒长钰,自打李言澈离开后,便整日神出鬼没,有时一连数日不见人影,有时又突然出现在床榻上。
宋芫早已习惯他的来去无踪,也懒得追问他的行踪。
反正该出现的时候,他自会出现。
云山县恢复平静后,宋芫回了趟张家村。
途径西江镇,特地前去马屠户的肉摊,包了半扇新鲜猪肉,和一整只羊腿,准备带去山里看望那头老虎。
溃兵基本已被清剿干净,张家村外的壕沟也都填上了。
马车驶入村口,朝着后山方向行去。
“我也好久没见到它了,也不知它还记不记得我。”宋芫自言自语。
马车行至山脚便不能再前进,宋芫和暗七下了车,提着肉食徒步上山。
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开阔的山坳。
宋芫让暗七将肉食放在一处平坦的岩石上,自己则退到不远处的大树后静静等待。
不多时,灌木丛中传来沙沙声响,一道黄黑相间的身影缓缓踱出。
正是那头雄虎。
它体型比上次见面又大了一圈,皮毛油光水滑,显然日子过得不错。
雄虎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缓步走向石头上的肉食。
它先是嗅了嗅,然后抬头看向宋芫,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熟悉的光芒。
“好久不见。”宋芫小心翼翼地从树后出来,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惊扰了它。
雄虎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低吼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接着便低头享用起美食来,锋利的牙齿轻易撕开生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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