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府。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李言澈卸下染血的银甲,露出里面湿透的内衬,脸上沾着的血污尚未擦去,衬得那双凤眸愈发幽深。
他将长剑随意搁在案几上,剑身划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东城门如何?”李言澈开口,声音带着鏖战后的沙哑。
“回禀王爷,东城门暂时守住了,但伤亡惨重,赵副统领眼下正在组织人手修补城墙。”传令兵低着头,禀报道。
李言澈眸色一沉:“钱彬那边可有消息?”
詹清越上前一步,面色凝重:“自昨夜出发后,便再无音讯,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夜袭敌营本就凶险,钱彬带的又是孤军,若是没能得手,恐怕早已全军覆没。
李言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冷然:“将所有民壮编入护卫军,由谢羽统一指挥。”
谢羽是护卫军中第三军指挥使,虽不及赵猛经验丰富,但胜在沉稳可靠。
李言澈原不打算征调民壮,毕竟他们未经训练,对上正规军无异于送死。
但如今兵力匮乏,已是不得已而为之。
“另外,将库房中所有铁器分发下去,无论是锄头镰刀,还是菜刀剪刀,能伤人的都给我用上。”李言澈语气冷硬,不带一丝感情。
詹清越应声:“下官这就去办。”
“至于钱彬,暂时不用管他。”李言澈懒得再去想他的死活。
钱彬此人虽有谋略,却过于急功近利,此次夜袭本就风险极大,他执意前往,成败皆由自取。
若非詹清越举荐,李言澈根本不会重用此人。
他手下能用的人还是太少。
李言澈眉眼压着几分沉郁,目光扫过厅内众人:“还有谁有异议?”
无人应声。
眼下已是绝境,唯有背水一战。
别苑。
从城门回来,宋芫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
尽管是闭着眼,眼前仍不断闪过城墙上的惨烈景象。
断肢残骸、鲜血横流、濒死者的哀嚎......
这一切都让他胃部痉挛。
宋芫一手捂着胃,一手撑着桌沿,刚迷迷糊糊睡着。
突然,清脆的“哐当”一声惊醒了他。
宋芫猛地起身:“是什么声音?”
暗七从门外快步进来:“宋哥,没事,是风把院里的铁锹吹倒了。”
宋芫这才松了口气,额头已沁出一层冷汗。
他抹了把脸,苦笑,搞得他现在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样下去,不等撑到敌军再来,自己就得先垮了。
不行。
他得振作起来。
“去惠王府!”
此时,惠王府仍在紧张议事。
除了赵猛等人镇守城门未归,府内幕僚与剩余将领皆围坐于案前,激烈争辩。
“王爷,依末将之见,当集中兵力死守东门!”一名将领高声说道,“东门乃敌军主攻方向,一旦东门破,县城危矣!”
“此言差矣。”另一位幕僚皱眉反驳,“话虽如此,但西城门昨夜也遭重创,若敌军转攻西门,我等岂不措手不及?”
“王爷,下官以为,眼下兵力不足,不如放弃外围,集中力量守卫内城!”又有人提议。
宋芫旁听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人提的建议都是隔靴搔痒,根本没抓住关键。
眼下最要命的不是分兵守哪个门,而是如何用具体的措施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李言澈面上显而易见的躁郁,指尖在案几上轻叩,显然对这些建议都不甚满意。
他抬眸,目光扫过众人:“都不必争了。”
“传令下去,收集城中所有桐油、烈酒,还有百姓家中的被子、柴草,尽数送到城头。”李言澈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再让民壮们在城墙内侧堆土加固,务必让城墙再撑两日。”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烈酒桐油可助燃,棉被草席浸了油便是火攻的利器,堆土加固更是能延缓城墙崩塌的速度。
这是要做殊死一搏的准备。
只要再撑两日,广安府的援军总该到了。
即便广安府袖手旁观,但骆统领率领的五千护卫军肯定会回援。
此时,宋芫眼皮却重重跳了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日时间,援军真的能到吗?
月黑风高,建平府正迎来最惨烈的一战。
得知齐王军正围攻云山县,福王也发了狠,竟不顾伤亡,亲自督战攻城。
喊杀声、金铁交鸣声、城墙坍塌的轰隆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福王军疯狂地攀爬着云梯,前仆后继,仿佛不知死亡为何物。
竟没有人疑惑为何今夜的建平府守军抵抗如此薄弱。
直到第一批福王士兵冲上城头,才发现城上守军早已换成了稻草人,只有零星几个士兵在佯装抵抗。
“中计了!”先锋将领脸色大变,急忙吹响警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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