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我先回去了碗，明天一早还给你。”魏陶儿跟摊主说完，便端着碗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抬头时，恰巧对上高若望看过来的目光，他冲对方笑了下，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他家离这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屋内黑漆漆的，连个油灯都没舍得点，天一黑就各自回屋躺下了。
睡着了就不饿了。
魏陶儿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生怕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面。
他轻声唤道：“小四、小五，我回来了。”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四弟揉着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三哥，你可算回来了。”
“小六呢？”魏陶儿借着月光，朝屋内扫了一圈，没看到六弟的身影。
“小六在娘屋里睡着了。”四弟说着，便往屋里走，“我去叫他起来。”
魏陶儿点点头，把面放在桌上。
很快四弟将六弟抱了出来，六弟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三哥，我困。”
“困什么困，赶紧吃面，吃完再睡。”魏陶儿轻轻拍了拍六弟的脑袋。
几个小崽子立马围了过来，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光。
“三哥，这面真香。”五妹吸了吸鼻子。
魏陶儿给他们分面：“吃吧。”
大家吃得正香，大嫂的声音突然从隔壁屋传来：“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
小崽子们顿时不敢出声，魏陶儿皱了皱眉：“别怕，快吃。”
小崽子们继续闷头吃面，魏陶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突然，大嫂从里屋走出来，看到几个小的在吃面，她脸色瞬间垮下来。
她双手叉腰，大声呵斥：“魏陶儿，你又偷吃我的米面，厨房上了锁都被你撬开，你可真有能耐啊，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魏陶儿也是忍不住暴躁，方才在作坊被赵六诬陷偷东西，现在回到家还被大嫂污蔑偷米面，他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刚想与大嫂掐架，可一看到几个小崽子跟鹌鹑似的吓得瑟瑟发抖，他压下火气：“你要不去看看厨房门上那把锁在不在，我有手有脚有活干，还不至于偷你那点米面！”
大嫂撇撇嘴，满脸的不相信，但还是出门往厨房看一眼，然后一脸讪讪回来，嘴里还阴阳怪气地说：“还有闲钱买面，也不知道多给家里交点。”
“呵！”魏陶儿讥笑，“我记得我这些年没少给家里交钱，结果回来连口饭都没得吃，也不知这钱都花哪儿去了？”
大嫂一听，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恼羞成怒，尖声说道：“你这是啥意思，怪我把钱昧下了？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不要钱啊？！”
“哇——”六弟被突然的高声吓哭，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四弟五妹也害怕得眼泪汪汪。
魏陶儿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赶他们几个小的回屋睡去。
等孩子进了屋，魏陶儿转过头看向大嫂，深呼吸一口，正要口吐芬芳。
此时，大哥从里屋走了出来：“都别吵了，一家人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三儿，你大嫂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急，说话冲了些。”
魏陶儿翻白眼，方才大嫂污蔑他偷东西的时候，他躲在屋里不吭声，现在倒出来跟大嫂一唱一和了。
魏陶儿最厌烦的是大哥这假惺惺的做派，平日里大嫂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针对自己，大哥总是在旁边看似劝解，实则火上浇油。
大嫂见到大哥出来，仿佛有了主心骨，顿时开始哭诉：“当家的，你看看他，简直没把我这个大嫂放在眼里！”
“我嫁进你家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天天操持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他倒好，一点都不懂得感恩。”
大哥皱着眉头看向魏陶儿：“三儿，你大嫂不容易，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魏陶儿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主打一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们说够了就赶紧歇着吧。”魏陶儿掏掏耳朵，“我明儿还要上工，大哥你要真吃饱了撑的，明天就少吃几口，给小四小五他们留点吃的。”
“大哥大嫂你们吃得圆滚滚，小四小五他们却瘦得皮包骨，让街坊邻居见了，都要戳脊梁骨骂你们没良心！”魏陶儿说完，也不管大哥大嫂什么脸色，收拾了桌上两个碗，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经过爹娘的屋子时，里面静悄悄的，魏陶儿却清楚，他娘也还没睡。
他娘是个软弱的性子，平日里大嫂跋扈，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连大嫂不给几个小的饭吃，他娘也只是暗自抹泪，不敢吭声。
好就好在他好大哥只敢克扣几个小的伙食，没胆子饿着娘，不然传出去，他大哥也怕被邻里戳脊梁骨。
魏陶儿脚步只停顿一下，接着进屋，关上门。
大哥大嫂被魏陶儿这一番话怼得面面相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大嫂气得直跺脚，指着魏陶儿的房门骂道：“这小兔崽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大哥则是脸色阴沉，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魏陶儿进屋后，也懒得点灯，直接往床上一躺。
想着家里这乱糟糟的日子，心里烦闷不已。
睡在里侧的四弟翻了个身，小声说道：“三哥，大哥又揍你了吗？”
“没有，他现在不敢对我动手了。”魏陶儿又叮嘱说，“你们在家都小心点，别惹大嫂生气，有什么委屈等三哥回来再说。”
四弟懂事地点点头，“三哥，我知道的。”
“行了睡吧。”他明天还要一早起来上工。
等他攒够了钱，就搬出去住，省得被大哥大嫂天天找不痛快。
想着想着，魏陶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夜色渐浓，庄子上，宋芫坐在屋顶上，跟阿牛对饮。
今天是十五，月光亮堂堂，将整个庄子照得如同白昼。
宋芫仰头闷了一口酒，长舒一口气说道：“阿牛，你说我是不是太心软了？”
阿牛挠挠头：“宋大哥，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
是好人吗？
宋芫苦笑一声：“好人可不好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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