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暴跳如雷,说她挑拨离间。那是他们少有的激烈争吵,最后以陈素芳的沉默告终。她心累,不在乎钱,只在乎个“理”字,但这个家从来不讲理。
后来婆婆无处可去,李建国这个大孝子要把她接来。陈素芳反对过,但无效。婆婆来了,恰逢口罩事件,被关在家里,像头困兽。
矛盾是从小事开始的——婆婆嫌陈素芳做的菜太淡,嫌孙女看电视声音太大,嫌家里太干净“没人气”。后来发展到婆婆跳着脚,用最恶毒的污言秽语诅咒她们母女。那些话陈素芳至今回忆起来都浑身发冷,一个七十八岁的老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恶意?
女儿那段时间差点抑郁,整夜整夜睡不着。陈素芳跟李建国大吵,婆婆在旁边帮腔,母子俩同仇敌忾。家里乌烟瘴气,陈素芳终于明白,为什么婆婆一手带大的侄女高中就得了抑郁症。
最后李建国带着婆婆去了单位的旧房子,一住四个月。期间没给陈素芳打过一个电话。三十年的婚姻,差点就这么散了。
解封后,婆婆被送回老家,李建国才回来道歉:“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陈素芳信了,但信得很保留。她知道,只要婆婆还在,这个家就永远有一根刺。
“弟媳这次是下定决心了?”陈素芳问,把话题拉回现在。
李建国点点头:“秀梅说,老娘年纪大了,在镇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担不起责任。还是回老家好,清净。”
“前年舅舅不是搬走了吗?老房子空着,正好。”
“嗯,空是空了,但破得不行,需要修缮。”李建国说着,眼睛看向别处,“老娘要我拿点钱……”
陈素芳笑了,笑声很轻,但很冷:“当初他们把房子给舅舅住,没跟你商量。现在房子住旧了破了,需要修缮了,就要你拿钱。李建国,这话你说得出口?”
“她是我娘!”李建国提高声音,又马上降下来,“我就这一个娘。”
“我知道。”陈素芳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小区里晨练的老人,“所以我说,买新床单被套。旧的配不上你娘,就像我买的毛衣配不上她一样。”
下午陈素芳真的去了商场。她在床上用品区慢慢逛,手指滑过各种材质的床单。最后选了两套纯棉的,一套浅灰色,一套米白色,素净,耐脏,适合老人。
付款时,她想起婆婆帮弟弟家盖的三层楼,想起婆婆在深圳给弟弟的服装厂干活,想起婆婆帮弟弟带大两个孩子。付出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要被赶回乡下。
而她自己,什么都没从婆婆那里得到过,却要出钱修缮老房子,要买新床品。
这世道,有时候不讲付出与回报,只讲谁更硬气。
回家的路上,陈素芳路过一家毛线店,橱窗里挂着各色毛衣。她驻足看了一会儿,想起那件被嫌弃的紫色毛衣。如果时光倒流,她还会买吗?大概不会了。有些伤害一次就够,有些人一次就看透。
到家时,李建国不在。陈素芳把新买的床品放在沙发上,开始准备晚饭。切土豆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母亲。
“芳啊,这周末回来吗?你爸买了条大鱼,说等你回来做酸菜鱼。”
“回,丫丫也回来。”陈素芳的声音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那好那好,我再去买点你爱吃的笋。”母亲高兴地说,“对了,上次你买的那件外套,我穿去老年大学,她们都说好看,问我在哪买的……”
陈素芳听着,眼眶忽然有点热。同样的付出,在不同的人那里,得到的是截然不同的回应。母亲总是感恩,婆婆总是嫌弃。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心的问题。
李建国晚上回来时,看到沙发上的新床品,愣了一下:“真买新的了?”
“不然呢?”陈素芳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你什么时候回去?”
“下周末。”李建国坐下,拿起筷子,又放下,“素芳,你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陈素芳盛饭的手顿了顿:“看她怎么被赶出弟弟家?看她怎么骂我这个‘不孝’的大儿媳?李建国,我没那么闲。”
“她毕竟老了……”
“她老了我就要忘记她做过的一切?”陈素芳放下饭碗,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像石头,“她诅咒我女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也会老?她挑拨我们夫妻关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也会有需要儿子的一天?”
李建国不说话了,低头吃饭。这是他们多年的相处模式——她控诉,他沉默。沉默不是认错,只是逃避。
夜里,陈素芳睡不着,轻轻起身来到女儿房间。女儿在外地上班,房间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书架上摆着很多奖状,从小学到大学。陈素芳的手指抚过那些奖状,想起女儿小时候,每次拿奖状回家,婆婆总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她当时气得发抖,但李建国说:“妈是老思想,你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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