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再沉溺于“我好惨”的自我感动。
也不再纠结于“活着没意义”的哲学思辨。
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最朴素,最直接,也最愤怒的念头——
“凭什么?!”
“凭什么我生下来就要背着KPI?”
“凭什么我辛辛苦苦一辈子,连个首付都凑不齐?”
“凭什么我爱的人要离我而去,我讨厌的傻逼却能升职加薪?”
“凭什么我只是想活得像个人样,就这么他妈的难?!”
“凭什么我们活得这么累,你个狗日的还要我们‘归于虚无’?!”
“我虚你奶奶个腿儿!”
这股愤怒,不再是悲伤的副产品。
它成了一种力量。
一种源自每一个凡人,所有不甘、所有悔恨、所有被生活操了无数遍却依旧不肯认输的,最原始的,生命之力!
礼铁祝,首当其冲!
他脑子里那“九座大山”,那九种让他抬不起头的愧疚,在这一刻,轰然质变!
愧对父亲?不!那是“老子还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怎么能走”的不甘!
愧对母亲?不!那是“我还没让您享福,我怎么能倒下”的责任!
愧对妻女?不!那是“我还没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怎么能放弃”的承诺!
【九愧】,不再是负罪感。
它变成了一股“老子都他妈这么惨了,还怕个锤子”的,破罐子破摔的虎劲儿!
“啊啊啊啊——!!!”
礼铁祝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双目赤红,那张写满了中年人疲惫和辛酸的脸上,此刻却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狰狞的狠厉!
“我这辈子,就是个笑话!”
“我欠了一屁股债,我老婆骂我窝囊废,我女儿的娃娃我都买不起!”
“我活得像条狗!”
“可就算是一条狗,也有摇尾乞食的权利!”
“你想让我死?你想让我‘归于虚无’?!”
“你问过我那还没还完的房贷了吗?!”
他将这股源自一个普通男人所有不甘、悔恨、愤怒的“悲愤之力”,疯狂地灌注于手中的〖胜利之剑〗中!
剑身,没有发出万丈光芒。
它只是亮起了一层,土黄色的,带着一股子泥土芬芳的,朴实无华的光。
那光里,有父亲临终前的叹息,有女儿渴望的眼神,有妻子失望的泪水,有银行催款的短信,还有那张299块钱的娃娃吊牌。
与此同时,闻艺的琴声也攀至顶峰,他领悟了最终的奥义,一曲《地狱破悲曲》轰然奏响,直指营盘的灵魂核心!
琴声,不再是翻译。
而是……揭露。
一幅幅画面,随着琴声,在虚空中展开,那是营盘的一生。
一个生来就瘸了腿的孩子,被父母视为不祥之物,遗弃在寒冷的冬夜。
他挣扎着活了下来,却被所有的亲戚朋友唾弃、欺凌。
他爱上了一个女孩,以为找到了生命中唯一的光,结果那个女孩,只是为了骗走他辛苦攒下的所有积蓄,然后和别人远走高飞,留下一句:“你一个瘸子,也配谈爱情?”
他进入社会,想靠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换来的,是上司的肆意侮辱,是同事的无情嘲讽。
“你看那个瘸子,走路真好笑。”
“别把重要的活交给他,万一搞砸了呢?”
人世间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恶意,他都品尝了个遍。他没有被毁灭,反而从这无尽的悲伤中,汲取到了力量。
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快乐,只有悲伤。
悲伤,才是永恒的真理。
悲伤,就是力量。
悲伤,就是幸福。
悲,即是爽!
所以,他创立了这个悲伤地狱,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真理,他要让所有人都“享受”他所享受的,极致的悲伤。
然而,闻艺的琴声,像一把最温柔的手术刀,剖开了他那层由悲伤铸就的厚厚铠甲。
琴声在问他:
“你真的觉得悲伤是幸福吗?”
“那你为什么,在看到那个女孩的背影时,会流泪?”
“你真的觉得悲伤是力量吗?”
“那你为什么,在被同事嘲笑后,会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抱着自己残疾的腿,哭得像个孩子?”
“你不是爱上了悲伤。你只是……除了悲伤,一无所有。”
“你不是悲伤之神。你只是……悲伤的第一个,也是最孤独的,囚徒。”
“真正的强大,不是沉溺于悲伤。而是背负着它,依旧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真正的解脱,不是让全世界都陪你一起痛苦。而是,原谅那个曾经遍体鳞伤的,自己。”
营盘那山峦般巨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掌心的“虚无”奇点,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他那双燃烧了万年的,冰冷的幽蓝火瞳,第一次,流出了滚烫的,黑色的泪水。
他用悲伤构建的“道”,在闻艺这充满哲理的琴声中,寸寸崩裂。
“不……不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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