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块完整的碎片,都没给你留下。
礼铁祝的“悲愤之力”在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悲伤面前,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他感觉自己那点破事,那点“愧对爹妈老婆孩子”的凡人烦恼,在闻艺这毁天灭地的悲剧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我爸死了,是我“孝”得有毛病。
我老婆失望了,是我没本事。
我女儿没娃娃,是我抠。
这些,归根结底,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这个“人”,不行。
可闻艺呢?
他什么都没做错。
他爱得纯粹,活得干净。
结果呢?
老天爷(或者说这操蛋的命运)直接掀了桌子,往他那碗精心熬制的、热气腾腾的幸福鸡汤里,拉了一泡屎。
还他妈是当着他的面。
“……”
礼铁祝沉默了。
他第一次,对自己那点“人间真实”的悲伤,产生了怀疑。
我这……也配叫悲伤?
我这顶多算“活该”。
而闻艺,那才叫“无妄之灾”。
就在礼铁祝被这股巨大的悲伤冲击得快要道心破碎,准备跟着一起躺平的时候。
闻艺,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刚刚恢复了一丝神采的眼睛,此刻却比之前更加死寂。
但他看的不是礼铁祝。
他看着自己怀里那把断弦的琴。
又看了看自己那双曾经能弹出世间最美妙乐曲,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
他笑了。
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燃尽一切的,决绝。
礼铁祝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这哥们儿不是被治愈了。
他是被自己那堆破事给刺激到了,觉得活着没意思,准备删号重练了!
自己这波“比烂疗法”,直接把人给劝退了!
“哥们儿!别!你听我解释!我的人生虽然是个笑话,但笑话也能活啊!你看我……”
礼铁祝在心里疯狂呐喊,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闻艺,缓缓地,抬起了他的手。
他要做什么?
自尽?
不。
他的手指,并没有伸向自己的脖颈。
而是……
搭在了那空荡荡的琴身上。
那里,本该是琴弦的位置。
“以指为弦,以心为琴……”
一个苍老而遥远的声音,仿佛从礼铁祝的记忆深处响起。
那是闻艺的师父,在他传授〖悲伤之琴〗时,对他说过的话。
“真正的音乐,不在弦上,在心里。当你的心,能与天地万物共鸣时,万物,皆是你的琴弦。”
闻艺闭上了眼睛。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拨动。
没有声音。
但礼铁祝,却“听”到了。
他听到了一个音。
一个沉重、压抑、充满了泥土气息的,最低沉的音。
那音符,化作一座沉默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那是……对父亲的愧。
紧接着,第二个音响起。
悠长,绵软,带着无尽的包容和一丝无法言说的苦涩。
那音符,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的海洋,将他淹没。
那是……对母亲的愧。
第三个音,第四个音,第五个音……
炽热如火,纯白如雪,复杂如灰……
妻子失望的争吵,女儿渴望的眼神,朋友们无言的帮扶……
礼铁祝的那九种愧疚,那九种他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狗屁倒灶的,见不得光的,人间真实。
此刻,被闻艺用他那双无形的手,从他灵魂最深处,一根一根地,抽了出来。
然后,变成了音符。
变成了旋律。
变成了一首,前所未有的,独属于他礼铁祝一个人的,《一个废物的中年忏悔录》。
这曲子,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它不好听。
甚至可以说,很难听。
充满了不和谐的音程,充满了混乱的节奏。
就像礼铁祝那乱七八糟的人生。
礼铁祝听着这首为自己谱写的“悲歌”,哭了。
不是悲伤的哭。
也不是感动的哭。
而是一种,被理解的,释然的哭。
就像你跟人说你便秘了三天,拉不出来,很难受。
别人只会劝你多喝水,吃点香蕉。
而闻艺,他没有劝。
他直接把那种“想拉拉不出,菊花撕裂,感觉人生都堵在了括约肌”的痛苦,给你谱成了曲。
那一刻,你觉得,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找到了你的“屎”之知音。
礼铁祝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能有一个人,把他这坨狗屎一样的人生,当成交响乐来演奏。
死而无憾了。
就在礼铁祝沉浸在这种“被谱成曲”的诡异感动中时,曲调,突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的旋律,是充满了油烟味的,人间烟火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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