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拉他去包扎的时候，本以为他会抗拒，没想到他竟然也很顺从。
那些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翻起的皮肉贴在衣服上。
医生帮忙将衣物剥离的时候，陆辰看着都觉得疼，本能地皱了皱眉。当事人却没有一点表情变化，像是浑然无觉。
整个包扎过程，护士都像是在一个有温度的木偶上操作。
陆辰心里不是滋味，轻声在顾焱的头顶上安慰，“哥，嫂子不会有事的，手术一定会成功。”
这话仿佛将顾焱的灵魂拉回来，他倏地站起来。
“思淇是不是该出来了？我们回去吧。”
陆辰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没说什么。
哥哥现在看似冷静，但其实很不正常，感官好像都变得迟钝。嫂子的手术起码要持续几个小时，离要出来还早。
两人迅速回到手术室外。
出乎陆辰的意外，手术室的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辅助手术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说患者的情况不好，要家属签署病危通知。
顾焱眼睛血红，“什么叫情况不好？她怎么了？”
医生见被他周身的气场震慑住，更何况他现在是一副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的样子。
医生抿了抿唇，“手术期间病人心脏突然停跳，我们正在奋力抢救。”
顾焱愣了愣，忽然抓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痛苦地皱起来，几乎站立不住。
陆辰立即上去扶了他，“哥！”
顾焱的手掌冰凉，全身打着颤，似乎在咬牙忍受着什么痛楚。
椅子上的人几乎都让医生的话吓傻了，还没回过神。
顾焱迅速地直起身，在那页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抓着医生的肩膀，声音嘶哑，“医生，求你，救救她。”
进手术室之前，医生已经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听到他突然的哀求，眼中闪过一瞬的错愕。
他敛了敛神色，“我们会尽力。”
手术室的门重新紧闭。
顾焱脸色苍白，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陆辰担心得不行，轻轻地问，“哥，你是不是哪里疼，是不是伤口疼了？”
顾焱麻木地站着，手术室门前的灯稍显昏暗，他却觉得刺眼。
哪里疼？
他是心在疼，真的很疼。
自己日日捧在心肝上的人，上天为什么要让她受这种苦？她的思淇是多么怕疼的人啊？
心脏停跳，要按压，甚至要除颤，想想那个画面他就觉得生不如死。
要是可以，他宁愿替她把这些苦都受下。
心疼之外，更是害怕到无以复加，他害怕失去她。
他同时向上天祈祷，无论如何，一定要他的思淇醒来，要她恢复健康。
他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换。
陆辰看到顾焱眼角的泪痕，又开始心酸，更多的是惊异。
今天的哥哥与往日太过不同。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哭，哥哥好像把前些年的泪都一次性补在这里了。
在他的印象里，哥哥似乎也从来不信什么神明，更不会求人。
可为了嫂子，他都破了例。
进手术室前，他看到哥哥从怀里拿出一个平安符塞到嫂子手里，在嫂子的头发上亲了亲，说连着自己的那份一起保她平安。
而刚才他还捏着病危通知单，一再求医生救救嫂子......
哥哥真是爱惨了嫂子。陆辰也忍不住在心里祈祷起来，他有点不确定，若是嫂子真的不在了，哥哥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手术持续了整整十个小时，比之前预想的长了一倍还要多。
期间，陆辰劝了一圈，但尹思淇在里面生死未知，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所幸手术成功。
顾春生首先从里面出来，疲惫的眉眼中透出些欣慰。
“手术很成功，但是孩子太虚弱了，手术的时候还发着烧，得先推去ICU观察着。”
“过了那一关，人就没事了。”
顾焱攥紧的手骤然松开，眼眶里又滴下泪来。
因为发烧，伤口感染，情况一度有些凶险。尹思淇在ICU昏迷了半个月。
醒来的那一天，顾焱穿着无菌服，坐在她的床边。
尹思淇虚弱苍白，巴掌大的小脸又缩小了一圈，氧气罩都几乎戴不稳。
她睁眼看着顾焱，皱眉轻轻摇了摇头。
顾焱顿时有些紧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尹思淇张了张嘴，顾焱俯身去听。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气声，但是顾焱听见了。
“太瘦了，不好看......”
顾焱知道她是在说自己，笑了笑，“老公不好看了？”
前些天尹思淇一直没有渡过危险期，他怎么吃得下饭，想来确实瘦了些，惹得人不高兴了。
尹思淇点了点头，“要好好吃饭。”
顾焱握着她的手，“好，老公知道了。”
又在里面观察了一天，尹思淇转到了普通病房。
房间里围了一群人。
几位老人是手术成功后又通知的，现在看到尹思淇渡过观察期，都忍不住悄悄抹泪。
她身体还很虚，勉强醒着一会儿，就又陷入昏睡。大家便都离开，留下顾焱在病房里照料。
顾焱就坐在床前看她睡。尹思淇在ICU的时候，他每天站在玻璃窗外，也是这样专注地看着里面的人。
在病房里住了几天，尹思淇开始觉得不对。
她倚躺在床上，歪头看了看顾焱。
顾焱虽然一直看着电脑，视线却分出一部分在她身上。他从邮件页面抬起头，眉间含着笑，“怎么了？”
尹思淇道，“顾焱，你再和我说一句话。”
顾焱将电脑合上，来到床前，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
之前因为要手术，她的头发剃掉了一点点，伤口恢复得很好，现在那里已经钻出了些短小的发根。
她的头发本就浓密，那个还有点微秃的小圆被旁边的头发遮着，一点都看不出来。
“说什么？”
尹思淇眼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就随便说，说长一点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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