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对角的张生,此时正盯着算学题出神,题目是“算灞河漕运之利”:
已知漕船载重、每日行船里程,求一月能运多少粮食。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他小时候在工坊里跟着老匠学过算术,等学有所成,工坊里有关木料、铁料的用量,全被他一手包揽。
后来又自学了《九章算术》,那些题目,可比眼下这些小儿科难多了。
只是...张生捏着笔杆,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不为别的,实在是有点怀疑人生。
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科举如此庄重的场景,能出这么简单的题目?
“唰唰 ——”
不管了,他都快把考卷看出了花,也没看出哪里藏着陷阱,硬着头皮来吧,这次落榜下次再来!
张生开始演算,算筹摆得整齐,尽量将每一步都算得仔细。
与两位寒门学子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坐于后排的卢景裕。
他托着腮帮,眉头紧皱,眼神死死盯着策论题“天灾人祸接踵而至,灾民问题何解?”,半天写不出一个字。
玛德,他从小长在大院里,锦衣玉食的,连流民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哪里知道该怎么解决流民问题?
注意到天色渐渐西移,卢景裕再也管束不住自己,偷偷斜眼瞄向邻座的张二。
见张二写得飞快,心里是又急又慌。
若是考个零蛋回去,不用说,劈柴炖肉,竹笋炒肉,藤条焖肉...
卢景裕眼神四处偷瞄,见王敬直与侯杰正聊得火热,丝毫没注意到这边,不由松了口气。
刚才搜身之严苛,处罚之冷酷,着实是让他心有余悸,唯恐侯杰铁了心的公报私仇,拿着仿造小抄诬陷自己。
甚至在这装模作样大半天,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被侯杰逮住,二话不说驱之别院。
不过现在看来,侯杰也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架子摆完了,规矩自然也就放松。
其他学子或许都是这个想法,但没人敢出手试探,唯独卢景裕这个愣头青。
只见其悄悄伸手摸向鞋底,那里还藏着张写绢纸,是他母亲托人从礼部吏员那里买来的答案。
可他刚摸到绢纸,就想起早上王仲被架出去的悲惨场景,心里一哆嗦,又把手缩了回去。
比起回家挨一顿家法,还是永不叙用的下场,更加让他无法接受。
卢景裕愣愣盯着考卷上的大片空白,忽然觉得,自己以前靠着家族耍威风,不学无术,假读书,来得那么可笑。
侯杰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实在闲的没事,便绕着考场逛了一圈。
见卢景裕正伸着脖子偷瞄邻座,当即眼前一亮,大步上前就要阻拦。
可他才迈出几步,就被紧随其后的王敬直死死拉住。
“侯二,别冲动!”
王敬直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意外清明,迎着侯杰惊怒的注视,缓缓开口道:
“之前在礼部交接监考职务,斯文曾跟某说过,这次乡试是陛下给予世家的‘缓冲’。
咱们要做的不是要赶尽杀绝,而是要给将来立规矩,好让世家知道科举的底线。”
侯杰愣了一下,紧皱着眉头,指着卢景裕的方向低吼:
“缓冲?你没看见他们在作弊啊!刚才你大义灭亲,这些人还敢心存侥幸,定是些胆大包天之辈。
这次不收拾他们,将来肯定会更嚣张!”
王敬直叹了口气,拉着侯杰走到角落,压低声音道:
“你以为斯文没预料到这些?
他早猜到会有此类事发生,但给某的要求...是视而不见,只要在搜身环节表达朝廷的态度,其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这次乡试,谁拿第一,谁落榜,都不重要,自然抄没抄袭,作没作弊,也不重要。
反正寒门学子加起来也没几个,这些世家子越是出类拔萃,陛下越是记得清楚,不会委以重任。”
见侯杰仍旧满脸狐疑,王敬直至少挨个点出了考场中的寒门学子,解释道:
“你且看张二、张生他俩,下笔如有神,哪怕有人作弊,他们依然能靠着本事中榜。
而那些考作弊中第的世家子,就算这次混过去,下次会试只会更严,他们早晚会露馅。”
侯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二郎的意思是,这次先放他们一马,为了有更好的机会可以收拾他们?”
“嗯...差不多吧,首要任务还是杀鸡儆猴。”
王敬直斟酌片刻,纠正道:“陛下要的是科举稳定推行,不是借这次机会,跟世家彻底撕破脸。
这次咱们抓了王仲等一众世家子,又两次搜了身,已经很好的把态度传出去了——
科举可以妥协,但要相对公平,不能被世家门阀垄断资格,同台竞争,优者上,劣者下。”
侯杰摸了摸下巴,忽然笑着点了点头:“还得是你们读书人,懂得多,想得深!
某明白了,这次就当是彩排,咱们下一次常科见!”
...
因为只是一次形式上的预演科举,流程从简,考题也相对简单。
经义、诗赋、策论等四种考题尽数汇聚一张试卷上,所以,答题时间也相应缩短。
次日晌午,当正午阳光透过国子监的窗棂,洒在考场上,王敬直拿着铜喇叭高声喝道:“停笔,交卷!”
等考场解封,考生们陆续站起来,有的面带喜色,有的垂头丧气,如潮水般涌出国子监大门。
此时,门外早已挤满,车水马龙。
世家子弟一出来,就被等候已久的家仆围了上去,递手炉、送糕点,嘘寒问暖,关爱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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