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骏没有穿鞋，快步跑出来，大喊：“侯孝那兔崽子呢！”
我赶紧跑上去拦住他，告诉他侯孝已经死了。
马骏愣了一会儿，扭头说：“我又给自己打了一针，这会儿感觉有点儿飘。”
我赶紧扶着他：“又想飞起来？”
他两腿一软，躺倒在地，眯着眼睛说：“我看见我爹了——”
“谁？”
“马大鼻子，马旅长，我干爹。”
我赶紧蹲下，轻轻扇了他两巴掌：“还能看见不？”
“你没瞅见？他就在那山上蹲着呢——不对，他旁边咋还蹲着一个人，小杏！”
从旁边屋里跑出来几个小崽子，我招招手，让他们把马骏扶进去，别让他乱跑了。
昨晚一番折腾，我也只是眯了一会儿，确实累了。现在没什么事儿，我和他们打了招呼，钻进帐篷补了一觉。
醒来时已经过了晌午，连水月给我留了饭菜，让我吃完接着睡。
没想到，刚吃了几口，李半拉子忽然跑过来，说那个日本兵醒了。
我赶紧端着饭盒，跟着他跑到后面的石头屋里。
日本兵躺在角落里的毯子上，旁边烧着火盆，钱麻子正在扶着他坐起来，靠在墙上。
他一看呼啦啦进来一群人，吓得缩成一团，用毯子盖住了头。
钱麻子扯下毯子，笑着说：“看你这怂样儿，还什么天皇的优秀战士？别出来丢人了。”
“我是关东军的——”
“勇士，我知道，你也是关东军的勇士。”
日本兵摸了摸双腿，疼得龇牙咧嘴，用手抹了抹眼泪。
钱麻子从旁边拿起一杆烟枪递给他：“来吧，勇士，抽两口就不疼了。”
“多谢你，我是二等兵猪口小次郎。”
李半拉子伸着脑袋问：“啥玩意儿，猪狗次郎？”
“是猪口——小次郎。”
“猪口，那不就是猪嘴吗？老钱，这兔崽子忽悠咱们呢吧，日本有这个姓？”
钱麻子赶紧点点头：“当然有，人家觉得是正常的。”
李半拉子回头瞅瞅我们：“小刀，日本人也忒不讲究了，啥都能当姓。”
我笑了：“这和咱们也没啥关系，赶紧问问他。”
李半拉子忙说：“麻子，咱就叫他小次郎吧，猪嘴太埋汰了。”
钱麻子见小次郎抽了几口大烟，好像舒坦了一些，于是又把水壶递给了他。
他喝了两口水，长出一口气，摆摆手：“我是啥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李半拉子一个跨步上去，高高举起了右手。
钱麻子赶紧拦住他：“半拉子，他刚醒，别再给扇晕了！”
“我稳住劲儿，尽量不打晕。”
钱麻子摆摆手，一把夺过小次郎手里的烟枪，朝着他的脑袋连敲了五六下，嘴里还念叨着：“给你脸了是吧？二等兵，你就没有脸面！关东军里你级别最低，最受欺负是吧，都饿成高粱杆儿了，还嘴硬！”
几句话就戳到了小次郎的痛处，他低下头，不吭声了。
钱麻子以前跟我说过，日本兵等级分得很清，新兵、低级兵经常受欺负，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
钱麻子见他不吭声了，于是又把烟枪递过去，摇了摇头：“再说了，你们天皇都投降认怂了，你还犟个啥？”
小次郎又凑到烟灯前抽了几口，忽然抬头问：“你们是不是要杀我？”
“瞎说，我们是好人，不杀你。”
李半拉子也蹲在他面前，咧嘴一笑：“对，我们是好人。”
小次郎被吓得手都哆嗦了：“我也是好人，我才十六岁，别杀我。”
“那你当兵的时候才多大啊？”
“十岁跟着父母来到中国，在开拓团种地。两年前苏联军队要打过来，我就当兵了。”
见小次郎已经放松下来，钱麻子冲我们使了个眼神儿。三镖招招手，我们几人就出去了，只留下钱麻子和李半拉子在屋里。
这种事儿交给他俩，互相配合一下，应该没有大问题。
果然，当天晚上，小次郎就招了。
我们几人匆匆忙忙赶过去，围成一圈蹲下，都盯着他。
可能是失血过多，小次郎的脸色还是很差，钱麻子拍拍他的肩膀：“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我是猪口小次郎，昭和五年出生在日本岩手县，那一年大饥荒，饿死了很多人——”
李半拉子正端着盆，蹲在旁边吃饭，一听这话，瞬间扭过头，怒目而视。
钱麻子赶紧说：“你个小兔崽子，还从吃奶说起啊？在日本的事儿就别扯了，我们没时间听。”
“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想问啥？”
“吉田正雄在哪里？”
小次郎眼珠子一转，忽然挺直腰板说：“想知道的话，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正想问什么条件，三镖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手指着他的脑袋说：“我没时间跟你玩儿，要么现在说，要么我让人卸了你的一条腿，再来问话。”
小次郎瞅了一眼李半拉子，赶紧摆摆手：“吉田队长，他还在营地。”
“什么营地？”
“山里的营地，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可以领你们去。”
三镖放开他，站起身：“交给你一个任务，今天晚上，把地图给我画出来。”
“我不会啊！”
李半拉子走上来，抽出一把刀，冲着他笑了。
三镖招招手，带着我们几个出去了。我追上去说：“老大，吉田他们还没出发，咱们还有时间。”
“也许他们还没准备好，咱们来得及。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本野大佐已经带人走了，把吉田留下来，故意吸引咱们的注意力。”
“确实有可能。”
“不过咱们也没办法，只有这一条线索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出发，但愿能堵住他们。”
连水月在后面说：“你们去歇着吧，我和老钱一起，守着小次郎，帮他画地图。”
说罢，她转身又回了屋里。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被钱麻子叫醒了。
他钻进帐篷，坐在我身边说：“小刀，都准备好了，一会儿吃了饭咱就出发。”
我揉揉眼睛：“离得远不远？”
“不远，最多两天。”
“那太好了。”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这眼瞅着要找到他们了，我咋觉得心里不踏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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