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桐却没有回看他,只盯着公堂里的青砖地板,目光出神。
何东明也不恼,他明白如今的局势,三家独大,其余皆为鹰犬迎合行事耳。陈桐的职位虽与他同级,但在眼中也可视为李元胤的鹰犬。他站在这不说话,不过是在替李元胤听而已。
“...我说的,才不过发生几日,何大人几近能忘?”
丁时魁忽然打断了何东明慢慢悠悠的语调,看了看陈桐又看了看他,轻笑道:“前些日子,几个清吏司的班头在门前被打发走,是吃准了动不了人,而这之前,锦衣卫都司那边不是已把证据与线索送过来了?”
何东明目光顿了顿,抚拢袖子,随即便想到了朱斗垣交代的事,同时他心中也隐约明白了丁时魁过来的意思。
“原本就是几个小卒子,你看,没发生此事之前,诸公根本不知此人,然而就是因他杀了这两人,竟至于棘手起来。在蒙给事寻来之前,本官甚至不知这人会威胁到朝局,马吉翔也至于会如此看重他。”
丁时魁缓缓道:“而蒙给事与他有不解之怨,他所做的这些亦会由蒙给事连结到我等与袁公左都督,不管他是要作甚,这人若然借势升起,必为祸害........”
这般含糊其辞的话,何东明平日里听的不少,最后总结下来基本都是由最后几个字为重。可,如今至下次朝会仅有一日,他一个如日中天的楚党虎尾过来与自己一个吴党中人说起祸害二字,是否太多余了?
“在下与那碟子...哦,是叫祁京,在下与他并未见过,也不知此人动向如何,是否为祸害。”何东明说着,皱了皱眉道:“只是受了朱郎中之托,查了查,没查清,仅此而已。”
“我看是见其人进了文安侯府狐假虎威?”丁时魁淡淡道:“祁京进马吉翔那不过几日,说有地位还谈不上,马吉翔不过借他脱手而已,用完即抛。”
“他原也是张同敞的人,马奸岂会立刻信任他。但以马奸的势力,这碟子要在端州城行事还是轻而易举的,而且........”何东明犹豫了一会儿,又道:“而且如今楚党势大,李成栋亦在力攻江西行北伐事,马奸坐不稳多久了吧?”
丁时魁点了点头,道:“是不久了,但现在仍是巨奸当朝。”
坐在他左手边的何东明笑了笑,道:“我听闻,张同敞那边不管他们了,又做些手脚,让蒙给事与马奸那边辗转反复,连着丁都事你也忧心起来,但大势如此,等时间到了,不过都如云烟了,不如,随他们去?”
“你还是未明白本官的意思。”丁时魁忽然将目光看过来,轻蔑道:“现在仍是巨奸当朝,然否?”
何东明道:“这些事情,从陛下称帝以来不就是如此,舆论在明,谁能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下明白丁都事过来的意思,也就是提一提,自然知道如何处置。另外, 朱大人那边怨气不小,丁都事可知缘由?”
“总不是在兵部衙门气了他一回?年轻人是这样,他与祁京皆气盛,吃不下亏。”
“就是如此啊,不过怎好把朱郎中与那碟子放在一起比,掉份。”何东明继续笑道:“原本那时都没人在意他了,但兵部衙门一事,算是那碟子自己埋了几颗引线,如在下所说,等时间一到,嘭的一声,他就粉身碎骨了——而在这之前,谁愿意被狗咬呢........”
闻言,丁时魁也笑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在推脱,但也似乎很欣赏何东明这种说辞,而且他的言论或许代表了大多数朝臣的意思,没见到水有多深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朝里丢石头。
他此次帮蒙正发分担压力,找到了何东明这么一个人自以为袖手旁观的人,虽然只是算附属吴党中一个得过且过的郎中,但要说服对方也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又不是王登阁那样一腔热血的人........
于是,他的目光看向了陈桐,再一次笑道:“其实,每每细观下来,倒也发现这人有些本事,不过数日,从一介棋子登上台面,结怨的朱斗垣,张同敞,李元伯,哦,还有一个蒙给事,无一不是朝中能说的上话的人物,但至如今还能让人忌惮,累的匆匆为他布置这些,真是不容易........”
“而那边。”说到这,丁时魁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然后又再次转向陈桐,道:“而那边是恨蒙给事入骨的啊,此事怎么能谈妥呢?又不是本官与何郎中这样,相谈甚欢,互相引为知己.......陈总旗觉得对否?”
何东明愣了愣,目光看向丁时魁,不知他是在兴奋还是在害怕,说这种话出来,真是让人疑惑。
但过了一会儿,目光也看向了陈桐,他倒没想过这个一直当哑巴的锦衣卫会在他们两人中说的上话。
陈桐此时也已抬起了头,没有先说话,而是先看了看放在丁时魁身旁案上的卷宗,他其实也不用刻意去看,上面的内容就是他写的,直到现在都还能背的出来,但也仅此而已了,刀口,致命伤,杀人行景等零零散散地的东西,证明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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