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如同瘟疫,在钢铁洪流中疯狂蔓延。
李乘风那一剑,不仅凿穿了最锋利的矛尖,更凿穿了东昼重骑兵们心中那堵名为无敌的墙。
青色剑光消散处,他持剑而立的身影并不高大,却仿佛一尊不可逾越的山岳,横亘在所有骑兵的冲锋路线上。
前排同袍连人带马被掀飞、碾碎的惨状还在眼前,那刺鼻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的恶臭还在鼻腔里萦绕,两侧又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撕裂声和同伴绝望的哀嚎——那是青懿晟的黑色刀轮在收割。
更可怕的是谷口那狭窄通道处发生的诡异景象,明明空无一物,冲锋的队列却莫名其妙地撞在一起,摔倒,堵塞,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搅乱一切。
冲锋的势头,硬生生被这三个人卡在了谷口。
而就在这支重骑兵陷入混乱、进退维谷的短短几十个呼吸间,西侧和东北侧的溃败消息如同冰水般浇透了每一个还活着的东昼士卒的心。
“弓骑营完了!”
“盾骑营被冻住了!上不去也下不来!”
“霜翎卫……霜翎卫从两边压过来了!”
恐慌彻底压倒了纪律。当第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惊恐地调头,撞向身后还在茫然前进的同袍时,崩溃便开始了。
“撤!快撤!”
“让开!别挡路!”
“统领呢?统领大人!”
没有人回答。鹰喙岩方向死寂一片,只有岩壁上那个被剑气贯穿的、边缘还在簌簌落石的漆黑孔洞,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撤退很快变成了溃逃。狭窄的谷口成了死亡漏斗,急于逃命的骑兵互相冲撞、践踏,将更多的同胞变成倒在地上的尸体。沉重的铠甲此刻成了催命符,摔倒的人几乎没有机会再爬起来。
李乘风没有追击。他缓缓收剑,脸色比方才更白了一分,但握剑的手依旧稳定。修罗剑低沉的嗡鸣渐歇,剑身上沾染的鲜血顺着暗红色的纹路渗入,仿佛被剑身吞噬。
青懿晟也停了手,拄着刀微微喘息。她脸上的暗红色斑纹缓缓褪去,露出底下略显苍白的肌肤,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战火余烬仍未完全熄灭,扫视着溃逃的敌军,像在评估是否还有必要再挥出一刀。
玄无月从乱石堆上飘然而下,落回两人身边,银眸中的星光彻底敛去,只余一片深潭般的平静,唯有额角细密的汗珠和比平时稍显急促的呼吸,透露着所耗费的心力。
三人并肩而立,望着谷口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溃兵互相践踏留下的残破尸体、折断的兵器、无主的战马在血泊中哀鸣。
更远处,雪白的霜翎卫正从两侧如同梳子般梳理战场,给予顽抗者最后一击,驱赶着溃兵向唯一的生路,东昼方向逃去。
战斗,已经结束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谷中的厮杀声完全停息,只剩下伤员压抑的呻吟和战马偶尔的悲嘶。血腥味浓得化不开,与硝烟、汗臭混合,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独特气味。
洼地中央,一道淡金色的空间涟漪无声荡开。
凌秋意一步踏出。
她依旧穿着那身银甲,外罩的雪白披风上不可避免地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暗红,如同雪地红梅。
她没有戴头盔,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和血雾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她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狂喜,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疲惫之下,更加坚硬的冷静。
她身后,数名霜翎卫将领肃然跟随。
凌秋意目光首先落在李乘风三人身上,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感激与钦佩,但并未多言。此刻不是客套的时候。
她缓步走向一处地势稍高的石台,转身,面向谷中所有还能站立的雪羽将士,以及那些被俘虏或倒地哀嚎的东昼伤兵。
声音借灵力传出,清晰,平稳,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冽,响彻在血腥的洼地上空:
“今日之战,诸君用命,保我雪羽山河无恙。”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东昼伤兵和俘虏,声音陡然转厉:
“然犯境之敌,伏尸于此,亦为自取!”
“尔等可归去。”她抬起手,指向东昼王都的方向,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落,“归告尔主凌春念——”
“兄妹之谊,自他兵临城下、胁迫忠良、欲毁我家国之日起,便已荡然无存!”
“今日狼嚎谷之血,是为界碑。自此以往,雪羽与东昼,唯国事可论,唯疆界可争。若再有不轨之心,妄动刀兵……”
她握住腰间剑柄,缓缓拔出半尺,剑刃在惨淡天光下反射着刺骨的寒芒:
“我凌秋意,与身后三万雪羽儿郎,必以此剑相候,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谷中一片死寂。
唯有寒风呜咽,卷起血腥,掠过残旗。
所有雪羽将士,无论伤势轻重,尽皆挺直脊梁,甲胄铿锵,以拳叩胸,发出低沉而整齐的轰鸣,如同战鼓最后的余音。
而那些东昼的俘虏和伤兵,则面露死灰,眼中最后一丝不甘也化为了彻底的恐惧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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