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哥儿翻个身,破旧的床顿时嘎吱嘎吱响,仿佛快要散架了。他问:“不分给方哥哥吗?”
在他心里,方哥哥和自己是一家人,甚至比亲哥哥更亲。
韦春喜深思熟虑,说:“方哥儿有田地,有宅院,不缺钱。”
“如果我给方哥儿分一份,恐怕你爹不乐意。”
顺哥儿不以为然,语气轻松,微笑道:“爹又不是小气鬼!”
在他看来,爹爹很大方。
以前,他嘴馋时,就找爹爹撒娇,爹爹就爽快地带他上街买东西吃,还神神秘秘地告诉他,那是私房钱,千万要保密,不能让娘知道。
与之相反,娘就不给他买,反而还要骂他贪吃。
韦春喜用鼻子“哼”一声,说:“你爹对你、洋洋和妞妞大方,啥时候对方哥儿大方过?”
“当初,我要养方哥儿,你爹刚开始还不同意呢!”
顺哥儿回想一会儿,找不到反驳的证据,无可奈何,只能沉默一会儿。
韦春喜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我想去洞州,可麻烦的是——人有脚,会挪窝,但这铺子却不能挪过去。”
“到了洞州,没有铺子,怎么办?”
顺哥儿话赶话:“爹爹也没有铺子,不是照样摆摊卖米粉吗?”
韦春喜表情挑剔,说:“摆摊有啥好的?风吹,日晒,雨淋……”
“想当初,我做梦都想要铺子。”
顺哥儿飞快地出主意:“娘,咱们把这个铺子卖了,去洞州买新铺子。”
韦春喜的表情毫无波澜,说:“这铺子是乖宝的,我没房契,拿什么卖?”
“何况,洞州的铺面比岳县贵多了,这边的三家铺子,比不过洞州闹市的一家铺子。”
顺哥儿疑惑不解,问:“小姑为什么在洞州也有铺子?是不是特别有钱?”
韦春喜在黑暗中撇嘴,内心羡慕嫉妒恨,酸溜溜地说:“你小姑肯定沾了乖宝的光,占便宜,抱大腿……”
“想当初,你姑奶奶和宣宣就是先给俏儿买铺子,没打算给我买。”
“这铺子是我求了好几次,才求来的。”
她胸口起伏,仍然有些意难平。
顺哥儿皱起小眉头,琢磨这些事情里的弯弯绕绕,天真地说:“娘,姑奶奶对咱们好,但不欠咱们的。”
“不给咱们买,也没啥不对啊。”
“爷爷说,以前闹灾荒的时候,姑奶奶给他送粮食,否则就活不下来。”
“而且,咱们在村里的大屋也是姑奶奶花钱盖的,以前的旧屋可没这么舒服。”
韦春喜生闷气,觉得自己和顺哥儿话不投机,干脆闭嘴不说了,假装睡着了。
顺哥儿张嘴打哈欠,没有心事,睡得很快,梦境香甜。
两天后,刘满仓带长生从洞州回来,特意去给韦春喜送东西,说是方哥儿和红儿捎回来的。
韦春喜假笑着,跟他客气几句。
刘满仓怕耽误韦春喜做烤鸭生意,不一会儿就告辞走了。
他的背影有些沧桑,腰、背、脖子和白发苍苍的脑袋形成一道曲线,做不到顶天立地的姿态,如同长年累月背着一块大石头。
看不见的大石头,却沉甸甸,把他的脊梁压弯了。
韦春喜目送片刻,瞬间变脸,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袱,看看里面装着啥……
一条新的蓝布碎花围裙,一对新袖套,适合卖烤鸭时穿戴。
一个圆圆的小坛子,揭开盖子一闻,酸酸的,香香的。
她直接伸手指进去,沾一下,然后放嘴里尝一下,发出啧啧声,说:“酸梅味。”
还有一封信。
等顺哥儿放学回来,韦春喜让他念信。
顺哥儿念了几年书,念信是小菜一碟。
念完后,韦春喜用欣赏的目光打量那个小坛子,笑道:“原来是酸梅酱啊,太酸了。”
顺哥儿接话:“信上不是说要加水化开,还要加糖,再煮一煮吗?”
“我去试试看!”
他活泼好动,把尝试当玩耍,迫不及待。
韦春喜连忙阻止,把小坛子放进柜子里,说:“今儿天晚了,明天我亲自弄,你别糟蹋这好东西。”
顺哥儿不乐意,对她吐舌头,做鬼脸。
韦春喜好气又好笑,伸手去打他。
顺哥儿机灵地躲开。
韦春喜深呼吸一下,感觉神清气爽,心想:红儿是孝顺的,亲手给我做围裙和袖套。方哥儿说,洞州的烤鸭兴起一种新吃法,有些人不用烤鸭蘸辣椒油碟,反而蘸酸梅酱,这样一来,烤鸭生意更好。我明天也试试看!
几天后,春喜烤鸭铺的生意确实比以前更红火。
天黑收摊后,韦春喜在油灯旁数铜板数得笑眯眯,顺便吩咐顺哥儿给方哥儿写信,因为她需要更多酸梅酱。
“托方哥儿买酸梅酱。”
“再给你爹写一封信,让他把钱结算给方哥儿。”
顺哥儿握着毛笔,眼珠子一转,说:“娘,你买东西,让爹爹付账?你俩不是各赚各的钱,各藏各的私房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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