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大同府陷入战乱,眼前到处是杀戮,是鲜血,是死亡,是哭泣。
有些畜牲举着长刀,连三四岁的孩童都不放过。
梦里的赵宣宣和家人走散了,不停地跑,不停地逃命,同时,哭着喊:“巧宝!”
“风年!”
“爹爹,娘亲!婆婆!”
……
战乱是无情的,赵宣宣哭得撕心裂肺。
— —
她哭着醒来,一睁眼,发现天亮了。
旁边的被窝空空如也,唐风年不在她身边,内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极大的不安全感,如同迷雾一样,笼罩在她心头。她连忙下床穿鞋,顾不上梳妆,就这么披头散发地跑出去。
恰好巧宝在庭院里教唐母打太极,王玉娥和赵东阳笑眯眯,也在旁边凑热闹。
赵宣宣冲过去,把巧宝紧紧抱住,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唐母吓一跳,手足无措,表情苦恼,伸手摸摸赵宣宣的头发。
王玉娥感到好笑,问:“宣宣,你咋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赵东阳也觉得赵宣宣肯定是做噩梦了,于是迈动肥胖的双腿,带着全身那一颤一颤的肥肉,一路小跑,跑到堂屋的小神台旁,点燃线香,然后双手合十,弯腰作揖,嘴里念念有词:“请玉皇大帝保佑我家乖女,噩梦和噩运通通退散,以后白天好运,夜里也好运,只做美梦,不做噩梦……”
庭院里,王玉娥继续盘问赵宣宣,唐母颤颤巍巍,也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巧宝跟赵宣宣搂搂抱抱,眼神担忧,伸手为赵宣宣抚摸后背。
以前,她是娘亲怀抱里的孩子,如今,她的怀抱可以做娘亲的避风港。
赵宣宣使劲摇头,不敢把噩梦往外说,怕变成乌鸦嘴,那是她无法承受之重。
王玉娥无可奈何,不再多问,以手为梳,帮赵宣宣梳理长发,哭笑不得地说:“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做梦还哭哭啼啼……”
她又转头对唐母说:“亲家母,别怕,没事。”
唐母还是不放心,问:“宣宣为啥哭啊?乖宝呢?哪去了?风年呢?”
她一边问,一边茫然四顾,寻找乖宝和唐风年的身影。显然,脑子又糊涂了。
赵宣宣怕唐母误会,连忙用衣袖擦干眼泪,挤出假笑,安慰道:“婆婆放心,乖宝在老家,风年去衙门办事去了,都好好的。”
“我哭是因为生病了,等会儿就没事了。”
唐母皱眉,脸上的皱纹数也数不清,又问:“生啥病?怎么不吃药?”
以前的唐母嘴笨,话不多,脑子糊涂之后,反而总是刨根问底。
王玉娥拉唐母去屋檐下落座,耐心地哄她,骗她,同时对赵宣宣使眼色。
赵宣宣心领神会,连忙拉巧宝回内室去。
巧宝拿木梳给赵宣宣梳头发,说悄悄话。
“娘亲,你害怕什么?我会保护你。”
赵宣宣破涕为笑,稍显苦涩,但更多的是欣慰。
她轻声说:“害怕战乱,巧宝怕不怕?”
巧宝顿时来劲,小脸上没有恐惧,反而全是倔强和坚定,说:“我不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邪不压正!”
“到时候,我去打仗,保护娘亲。”
赵宣宣的眼泪本来止住了,但一听这话,又不争气地涌出来,笑中带泪,转过身,搂住巧宝,轻声说:“打什么仗?咱们要智取。”
“之所以打仗,是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把打仗当成下棋,把士兵当棋子。”
“每次打仗,都要死很多人。”
巧宝平时总是听赵宣宣的话,但此时却不能完全赞同。
她想一想,皱眉头,说:“可是,当侵略者打过来的时候,如果我们不打仗,岂不是要变成俘虏?变成奴隶?”
“娘亲,我们不主动打别人,但敌人如果敢图谋不轨,我们肯定要狠狠地打回去!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落荒而逃,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赵宣宣顺着这话思索,不得不心服口服,又哭又笑,用手绢擦鼻子,暗忖:小闺女果然长大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胆子比我大多了。
她忽然脸红耳热,因为作为娘亲,她反而像个胆小鬼一样。小闺女敢做女将军,她却哭哭啼啼,连噩梦都对付不了。
突如其来的羞愧感,不亚于当逃兵的耻辱。
赵宣宣知错就改,从善如流,微笑道:“巧宝,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贪生怕死。”
“有些时候,不能怕打仗,主动挑事的侵略者除外。”
巧宝眉开眼笑,为娘亲的开窍而高兴。忽然,她伸手捏赵宣宣的脸,又亲亲额头,像她小时候,被大人捏脸一样,如今反过来了。
赵宣宣被捏脸之后,表情囧囧的,啼笑皆非。
堂屋里,赵东阳和王玉娥烧香拜神,祈祷神仙保佑,又摆上丰盛的贡品,十分虔诚。
过了一会儿,王玉娥大着嗓门喊:“宣宣,头发梳好没?出来吃早饭!”
这个家里,别人都勤快,都吃过早饭了,只有赵宣宣还没吃,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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