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闽一脸期待地等候着，可遥渺渺却摸着小虎崽神色淡淡，似乎提不起什么兴致。
刘闽立马跳转话题：“或者殿下听点别的，微臣定知无不言。”
遥渺渺闻言手指微顿，随后垂眸继续抚摸着小虎崽片刻，头也不抬地道：“凝萃，去弄个咸奶茶吧。”
凝萃领命退下后，遥渺渺才抬眸看向刘闽：“关于陈皇后，你知道多少？”
刘闽脸色骤变，眼神飘忽半晌，最后看向此刻殿内仅剩的霍光。
霍光会意，转头看向遥渺渺，见遥渺渺颔首，便行礼道：“微臣守在殿外，殿下可随时唤臣。”
待霍光走后，刘闽这才深吸了口气，犹疑道：“不知殿下想问的陈皇后是哪位？”
“馆陶长公主的女儿。”
刘闽紧张地吞咽了下，迟疑地道：“陛下曾有令不许他人再提及，殿下是听到何人提及她了吗？”
遥渺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道：“刘大人若是觉得此事不便提及，不说亦无妨。”
刘闽心中忐忑，硬着头皮道：“微臣不敢欺瞒殿下，只是陈皇后之事早已事过境迁，微臣那时尚还年幼，知晓得并不多。”
“那就知道什么说什么吧。”遥渺渺有些倦意，慵懒地倚靠在茶几之上，似乎真的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随意问问。
“世人传言，陛下被立为太子皆因馆陶长公主力荐，因此娶了馆陶长公主之女为太子妃。登基之后，将之立为皇后，十余年未能生育，后来又嫉妒卫皇后怀孕，几次想要谋害卫皇后，陛下震怒，但也只是冷落陈皇后。可不想陈皇后竟然在楚服的蛊惑下，行巫蛊祠祭祝诅之事，因此被废，居于长门宫。”
“世人传言？”遥渺渺微微蹙眉，“你是不信？”
刘闽连忙跪下磕头，诚惶诚恐地道：“微臣不敢妄加揣测。”
遥渺渺沉默不语，垂眸凝睇着刘闽半晌方道：“刘大人是担心本宫会治罪于你？”
刘闽额间冷汗涔涔，惶恐地赶忙摇头道：“殿下对微臣的恩宠，微臣感激不尽，只是陈皇后之事，微臣唯恐自己推断有误，误导了殿下。”
遥渺渺轻笑出声：“不过闲聊而已，又不是断案，陈年旧事何来误导一说。”
刘闽微松了口气，犹豫再三道：“楚服被判了枭首于市，而枭首在大汉往往用于犯了谋逆之罪。”
遥渺渺一怔，旋即明白刘闽的恐慌：“刘大人是觉得陈皇后不是因为巫蛊被废，而是因为谋逆？”
“微臣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觉得言语未必可信，唯有发生的事实才最可信。”
遥渺渺因此言陷入了深思，似有所触动，良久之后才道：“那你觉得陈皇后这个故事里，哪里还有不对之处吗？总不能仅仅因为刑法吧，说不定陛下只是觉得巫蛊之事过于阴损，才加重刑法呢？”
“陈皇后十多年未能有子嗣，当时后宫又只有现在的卫皇后能怀孕，陈皇后即便忌惮卫皇后将来会威胁她的后位，也会等到卫皇后诞下皇子。
否则，若陛下无子嗣，根本无法坐稳皇位，届时陈皇后又如何能安坐皇后之位。杀母夺子，对于陈皇后来说，才是最优选择。微臣不认为陈皇后真的会这么做，这不符合常理。”
“说不定陈皇后只是出于嫉妒，故而乱了阵脚呢？”遥渺渺假设道。
“若是一次可能，但被陛下发现后还屡次就不对劲了。”刘闽皱眉道，“陈皇后的母亲是馆陶长公主，外婆是孝文窦皇后，孝文窦皇后能在先帝和陛下两朝一直把持朝政，馆陶长公主在先帝在位时能一直揽权，直至陛下登基之后，女儿陈皇后退居长门宫，这说明她们二位绝非泛泛之辈。在那种处境，杀母夺子都是首选，而且孝文窦皇后几乎能动摇先帝和陛下的皇位，若是想在后宫杀了还未被册立为皇后的卫皇后，简直轻而易举。”
遥渺渺转头望向窗外，刺目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眸。
当看不清事情真相的时候，就去看看谁在这件事情中获利，往往便能知道结果。
卫子夫亡于巫蛊，也起于巫蛊，正如刘闽所言，杀母夺子才是当时陈皇后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可对于卫子夫而言，陈皇后不倒，她就是必死的结局。
只有陈皇后被废，卫子夫才能活下去，甚至在生下太子刘据之后被册封为皇后。
所以是卫子夫自导自演的吗？
可那时卫子夫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不，从中获利的，还有一个人——汉武帝。
公元前139年，卫子夫进宫，前一年被汉武帝遗忘在后宫，直至一年之后才见到汉武帝得到宠幸并怀孕，之后生下长公主。
公元前135年，孝文窦皇后崩。
公元前130年，陈皇后因巫蛊被废。
公元前128年，卫子夫生下汉武帝第一个儿子，被立为皇后。
这看不出什么，可是想到汉景帝刘启为了断绝梁王刘武继承皇位的可能，所做的庞大布局。
遥渺渺突然间觉得应该将朝堂也考虑进去，而不是局限于后宫争宠和男女情爱。
公元前131年，孝文窦皇后之侄窦婴被处死，且窦婴之死还涉及一件历史疑案。
史书记载：窦婴因建元新政被孝文窦皇后质疑其站在刘彻这边，被革去丞相之位，以便彻底架空汉武帝的皇权。
可奇怪的事，在孝文窦皇后死后，窦婴反而被汉武帝更加疏远冷落。窦婴因失势而门庭冷落，遭人轻视诽谤。唯独灌夫待他一如既往，会为他抱不平，窦婴一直与其交好。
之后灌夫犯事，因汉武帝派出的御史追查的灌夫罪行和窦婴说的有很多不符，便成了罪犯欺君被下狱。
在监狱里，窦婴托人上书汉武帝，言其曾接受汉景帝的遗诏，却没想到这份遗诏只有一份被封藏于窦婴家中，而御史档案这边却没有依例的记录，以至于窦婴又被多加一条伪造先帝诏书的罪名。
加上流言诽谤，让汉武帝最终下定决心将窦婴斩首示众。
窦婴最后拿出来的汉景帝遗诏到底是真是假，历史上众说纷纭，但窦婴获罪却是一定的。
现在想想，汉景帝一生都被孝文窦皇后挟制，对她的侄子真的会真心倚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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