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依托着宿命之仪式所带来的绝对平衡,乃是由自己亲手促成的真正变化。哪怕经由渊狱意志而成的虚拟神力并不足以一击制胜,哪怕自己所获得的优势只有轻若毫毛的一丝;只要自己能够跳出那令人窒息的宿命束缚,也就足够了……
霎时间,攻守逆转。依存于假象之人挥舞着纯白巨触,主动向着那仅有长剑护身之人镇压而下——既然战斗经验之间的鸿沟无法弥补,那就用纯粹的力量差直接碾过对手好了!
横贯天幕的巨触哪怕当头打下,源自内心深处的傲慢仍是稳固着真实之躯;奥林没有避退分毫,他只是主动迈开双腿,横剑迎难而上。
红剑与白触相互交碰,没有声响,没有光亮;神力些微之剑无法斩断白触柔软,实质虚幻触须亦无法折弯红剑坚实。有且只是随着不再停滞的时空流逝,叫彼此相互承担着这致命激|情,于剑触之上逐渐浮现了细碎裂隙。
画面也逐渐失掉了意义,挥舞着武器的两个身躯只是不断攻杀着,不断靠近着;可谁也无法就此击败对方,有型的武器从不停歇地激烈交碰着,在时空当中拖出了一连串的绵延残影,可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他们只不过是再度陷没于另一个无止尽的循环当中罢了。
不知怎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或许在世界停滞之时,他们还能保持着极度的热情,继续永无止尽着互相厮杀直至最后一人。
可如今时空之风恣意流逝,那足以摆脱宿命的梦寐以求的契机降临在两人身侧,但他们却仿佛真的随时间疲乏了——越是挥舞着双手之延生,手上的动作便越是肉眼可见的迟缓起来,叫那些足以让对方一击致胜的致命破绽越发明显了。
但两头失灵的斗兽全然无视了这些细节,仍是机械式地挥舞武器,机械式地相互碰撞,机械式地不停变化着步伐相互靠近。直至时空之风悄然懈怠了,再无力量的两只手臂彼此一碰,含带着神性的外延就此碎裂作无数光点,如雨般打在身上。
从转瞬即逝的失神迷惘当中苏醒过来的两人突然意识到,如今他们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是那触手可及的最后一步了!
刹那间,无声咆哮着的斗兽几乎是同时出手,同时紧握手中断剑与残肢拼尽全力地向着彼此不复存在的心脏捅去。
到最后,奥林的速度还是要比萨塔快很多。华贵高洁的虚拟之体,在勇敢者面前也不过是一触即碎的精美瓷器;仅是支撑了须臾,便是在那不复燃烧的焦枯断剑前就此土崩瓦解,将那具畏缩胆怯的瘦弱身躯重新暴露在了冰冷的阳光之下。
断剑穿透了那层薄若蝉翼的灰白肌肤,只消再刺入一厘,他就彻底成了丧家之犬。
可萨塔是幸运的。像他这样坏心肠的孩子,总是会被很多深爱他的人好好保护着,叫他永远也长不成真正的大人。
不再模糊的消瘦身影张开双臂挡在了他身前,在被焦枯之剑刺穿之时,用自己不再跃动的微小之心代替了他。
恶魔是背弃了乐园的堕落灵魂,是失掉了实体的虚无情感;因为没有心脏,所以才会无比渴求那得以承载激烈情感的物质实体。
使魔是其中最为愚蠢的恶魔,是下层界里最愚蠢的蠢货。因为太过渴求着实体,所以宁愿是牺牲自己仅有的自由,宁愿将自己的生命存续寄存于他人的心房,成为一颗予取予夺的小小附庸,也要同那活蹦乱跳的炽热之心紧密贴合,哪怕只有片刻的依存也好。
蠢货就是蠢货,就好像这将要失掉的炽热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了。又不是找不到合适的新人了,明知道只要解除血契就能保全自己,明知道他只是把自己当成工具来用,明知道自己一旦冲上去必死无疑,连返还成渊狱本源的机会都没有……
长发齐腰的尼亚不会说话,连笑也没有力气了。她只是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对着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熟悉面庞轻轻一吻,而后两只手紧密贴合为一,代替她所深爱的那个人将残剑向前刺去。
那吞噬了无数恶魔,献祭了自己的脊椎与心脏,失掉了一切深爱自己之人方才换来微弱的优势,终于是在此刻得到了回报——噗呲透肉声响,破碎不堪的胜利之剑宛如一把崩齿钢锯,靠着那最后的力量,在艰难洞穿了那毫无防备的心防瞬息彻底湮灭殆尽。
行将失掉意识的奥林跪伏在地,只是捂着自己不再有感受到寂静胸膛,神情空前淡然。
默默离散的生命气流缓缓消逝,温和的时间之风吹打在面庞上,终于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粘滞感。不论如何,至少有人活了下来,至少所有人的牺牲不会付诸东流……这样也好。
赶在自己就此消逝之前,奥林主动向着萨塔伸出了手,要恭贺这个重新夺回了感情的小个子赢得了胜利。不必悲伤,当女神降临之时,他将会端坐在天国王座面前,永远祝福大家这段来之不易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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