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翼之神升腾到了空中,祂才是发现脚下那从未多作留意的破败大地,已是尽数溶溺于那翻腾的乌黑之海深处。
无数破土而出的尖利触须宛若海中之林,不断随风荡漾着那不知根源的粗壮身躯,更是不时迎风爆炸,叫那些喷溅而出的卵状颊囊溅落焦海,再度繁殖增长出又一片新生密林。
更有甚者已经随着那不断升腾的漆黑雾障,在将虚空一并污染的同时,叫无数细密小触扎根其间,不断扭曲那迎风爆炸的尖利身躯。几乎只是眨眼瞬间,海浪已经完全席卷了那目之所及之地。
除开此刻所勉强站定的虚空光亮处,疯神如今竟是寻不到一处可供落脚的实地?真是可笑!
抬手就是一道含带着毁灭之力的剑芒斩下,那些本能向着天幕增殖的尖利触须来不及躲避,登时便如玻璃般解离碎裂开来。其余利触见状却也不躲,反倒是悍不畏死地主动迎上剑芒,试图尽可能消毁其中哪怕一星半点的力量。
但灿若星辉的剑芒一往无前,全然无视了触须阻拦,直直深入那被覆盖着的地面深处;而后一道震颤世界的无声巨响,那不断翻腾、近似焦油般黏稠的乌黑之海顿时炸起一道滔天巨浪,宛若火山喷发一般,将无数破败碎石一并炸上了天幕!
只是如此威势,却仍是没能将这焦油之海蒸干。因势而起的翻腾之海旋即向着那炸裂而出的短暂空洞压下,然后仅是翻腾了些许波浪,便是悄无声息地用那同源的无穷伟力将其填补完满,仿佛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唯独是那些触须们,它们仿佛是就此畏惧祂的力量:不仅不再向上增殖伸展,反而是主动向内蜷缩收紧,仅叫那些狰狞尖利的爪牙口器对着天幕不断蠕动着,挥舞着;就仿佛受到威胁的刺猬果断收起柔弱要害,拼命涨大着脊背尖刺以求自保。
疯神没有过多关注这些,祂的视界正来回不断扫射着那几乎吞没了一切光亮的焦黑之海——异人的痕迹就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它的真实方位。难不成是它本身畏惧了,才会叫情绪影响到这些一体同源的外延肢体?
可像它这样做事不管不顾的疯狗,当真是会因为一点挫折而就此放弃畏缩吗?
疯神加紧握住了手中红剑,再度全力搜索着自己有可能遗漏的任何细节。这不仅是出于对它本人习性的熟悉,更是那同源力量不断向着自身告警的缘故;为了仪式圆满完成,两人彼此所持有的力量必定会被程序设法调整平齐,自己没有任何托大的理由。
可他的气息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但他究竟会藏在哪里?
百思不得其解的疯神凝望着脚下那乌黑之海,当即又抬手斩下一剑。伴随那裹挟毁灭之力不断坠落的璀璨光芒,就在那光亮反射出自己面庞的那一瞬间,祂却是没由来的回想起儿时挚友曾经的告诫:“你记住,有光的地方才会产生阴影。”
刹那间,一对增殖着无数细触的纤细双手猛地缠住了疯神的双腿!
自身躯阴影当中再度现身的异人咆哮着,疯狂催动女神经由族裔之戒所赐予它的神之权柄——原本肢节甲质密布的腹腔处,顿时炸裂出一张布满尖牙利齿的血盆巨口!那如蛇般扭曲的乌黑肚肠,此刻更是同那些尖利触须般别无二致。
不等疯神反应,它便是和着那口牙暴涨的繁密肢触一并扭曲咆哮起来,死死咬住祂的身躯不放!然后便是在不断的啃蚀打斗当中催动着全身力量,不管不顾地向着早已准备妥当的焦黑之海深处坠去!
猝不及防之下,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而同样抓住了机会的疯神亦是厉声嘶吼着,叫那双利爪不停撕扯着它异化身躯的同时,毫无保留地将那十二权柄尽数熔融为一。宛若将绑在身上的炸药包就此解除保险,拼尽全力地拉扯着彼此的方向,头也不抬地朝那道含带着毁灭之力的璀璨星芒径直撞去!
伴随两颗疯狂之星相拥相残,星之光亮就此同步坠入深海之中的瞬息:一抹仅存黑白二色的纯粹之光,无穷尽的磅礴能量宣泄而出,彻底撕裂了这道摇摇欲坠的灰蒙天幕;叫黑潮消融于大地深处,叫光亮重新照耀着整个天空。
光亮温和,附着于身躯之上的黝黑甲殖就此溃烂崩裂,不断分泌那泛着灰白的黏稠浆液,同那赤金之血缓缓汇聚出溪流一道。而那套受祝福的神圣铠甲,如今也不过是破烂一堆;仅是有最后几枚钢片勉强牵贴着身体垂落下来,遮盖着那被蒸干了血肉的空洞创伤。
两败俱伤的疯神与异人躺倒在地,全然不复之前那般或圣洁或污秽的疯狂模样。
重归于人身的两人只是艰难喘息着,谁也不肯放弃——这仪式还未决出胜负,他们心里明白,现在已经到了那最后的时刻。
奥林拄着光芒熠熠的红剑自地面艰难起身,随即扯下那串浸润着鲜血的玫瑰木念珠,一边口吐污血,一边彻底碾碎了这源自过去的枷锁。虽说为消解那神赐之同源权柄,自己所持有的权柄已是就此消解离散,但残存于其间的最后一丝力量,足以支撑他赢下这场仪式的最终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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