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孙朝阳从睡梦中醒来,感觉腋下全是汗水,很不舒服。可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他最近睡得不是太好,主要是累的。
女儿已经四岁,已经到了满地跑可以打酱油的年龄,然而却经常感冒发烧。
实际上,三四岁的小孩子感冒发烧是常事,按照医生的说法,母体里带来的抗体在半岁以后就会消耗殆尽,以后全凭自己的抵抗力。
九十年代初的娃娃因为营养条件还不是太好,生病的人不少。就女儿幼儿园班级里,只要一个小孩子感冒,很快全班同学就会咳成一片。
那时候的家长养娃也粗放,生病就生病呗,忍着,直到高烧上不了学为止。
现在是九月底,北方的天气已经很凉了,感冒病毒又来。喜悦开始了感冒,一烧就烧到三十九度。孙朝阳心疼得直哆嗦,大半夜和何情带着孩子去挂急诊,折腾了几日。娃娃的病终于好了,他也累垮掉。
今天来杂志社上班,午休时在办公室桌子上一趴,就睡死过去。
孙朝阳虽然脑子已经有点清醒,可身体却动不了,整个人彷佛落进梦魇里。
然后,他开始做梦。
他看到自己正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走着,头顶是朦胧的丝雨飘落。还好路两边都是法国梧桐叶子,遮住雨水,让他不至于被雨水淋湿。
走着走着,眼前是一家几平米的小门市,门市三面墙都做了书架,一个疲惫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书。
中年人身边的书架上挂着营业执照,上面写着《品阅书屋》字样。
有品味的阅读就在这里。
然而书架上的小说却没什么品味,都是金庸、金庸新、金庸名、古龙、古龙巨、古龙大……对了,还有陈凯伦、雪米莉、琼瑶、西德尼龙谢尔顿……“
没错,这是一家租书店。你如果选好书,交十块钱押金就能把书带走,等看完再过来换,五毛钱一天。
书架上的书很旧,都翻卷了页。有的书页里还被讨厌的读者抹上了鼻屎,脏得要命。
租书店里租得最好的是金庸,九十年代初,金老爷子养活了无数租书店,让很多下岗工人度过艰难岁月,功德无量。
不过,很快就有新的作家作品加入进来。先是温瑞安的《说英雄谁是英雄》《神州奇侠》,然后是黄易的《翻云覆雨》《大唐双龙传》……
梦中,孙朝阳看着眼前一切,忽然觉得好熟悉,而那个正在读书的中年人也眼熟得紧。
忽然,一个胖大妇女走进来,粗暴地翻开钱箱子拿钱,口中还在骂骂咧咧:“怎么才这点,球钱没得,也吃烧白,球钱不带,也吃炒菜。废物,废物!”
正在看书的中年人缓缓抬起头,消瘦的面容带着苦笑:“你把钱都拿走,等会儿客人来,我怎么找零?”
看到梦中中年人的模样,孙朝阳心中大震,那……霍然正是自己。
胖大妇女还在骂,眼睛瞪得像铜铃:“找什么零,你这里一天下来也没几个客人。我也是傻,怎么跟了你这个废物,你怎么不去死?”
梦中的孙朝阳依旧在苦笑;“咱们在一起已经三年,虽然没有领证,也算是事实上的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要互相扶持。我是赚不来钱,但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过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我呸!”胖大妇人吐了一口唾沫:”什么平平淡淡才是真,我凭什么要跟你这个穷鬼一起过日子?我天生就应该是吃苦受罪的吗?孙朝阳,你搞清楚,我们是临时凑一块的搅搅儿,高兴了就在一起,不高兴就分。现在社会上有一句话,嫁男人吃男人,吃死男人再嫁男人,你怎么不去死?“
梦中的孙朝阳痛苦地摇头:“你这是要走吗?“
“要我走,没那么容易,老娘在你身上浪费了那么多青春,怎么算?”
胖大妇女又是一口唾沫吐过来。
……
然后,孙朝阳就醒了。
这次,他终于能够睁开眼睛了。窗外,夕阳染红天边,看了看手表,下午五点。这次午觉,竟然一口气睡了一个下午。
做为单位一把手,这样呼呼大睡实在不像话,孙朝阳很尴尬。他出了不少汗,精神很萎靡。
正在这个时候,小玉进来:“孙哥,何姐来接你下班了。”
“就去,就去。”孙朝阳拎着包下楼,何情的白色的花冠已经停在路边。
杂志社的围墙早在两年前拆掉,一楼都变成了门市,夜幕初上,灯光闪烁,一片繁华。齐娜又租了旁边的门市,她的运动鞋生意不错,雇了两个妹子当店员,一派老板派头。
但齐红霞却不在,她去了广州,和林大少住在一起,二人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
上了车,何情看到孙朝阳脸色不是太好,担忧地问:“朝阳你精神好差,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孙朝阳用手紧了紧脸:“很可怕啊。”
何情温柔地问:“什么梦,能说说吗?”
孙朝阳喃喃自语:“我梦见自己没有来北京,也没有当作家,贫困潦倒,一事无成,彷佛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与我无缘。我就在想,如果当年我不写作,也许就会变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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