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终于找到机会,上前道:“前辈,何必如此?!你们再入轮回,或能避开末法降临,这把时代交替的火,却未必能烧到你们的身上!”
躯壳中的暴脾气却拍着大腿,又是污言秽语,“我*********,我都不怕死去,你矫情什么?”
说罢,他冲饕餮喊:“那个谁,快说说,有什么法子?”
饕餮已经知道了这个占据躯壳的阴魂脾性,平生第一次怕别人的破口大骂,急忙催动了王庭太一交给自己的某一道符印,符印延伸出两道光辉,一端落在李尘身上,一端落在‘李尘’身上。
一道神魂就此通过符印穿梭没入李尘的头顶。
······
······
李尘从刘三十的神魂里看见了许多脏话和吐槽,这一切就像文字和画面的不断穿插,许多污言秽语李尘瞧着心惊胆战,暗道这位前辈的词汇量实在多得吓人,一直到这位前辈生前的最后一段儿,李尘才算瞧见相对连贯的画面:
连续去了朱春楼十三天,一直都只是为了见春杏儿,谁能想到今天一个叫诚诚的姑娘找我喝了酒。
子时,她带着自己的另一个姐妹走过来敬酒。姐妹把她摁在竹椅上,“刚才唱歌儿的时候她就一直说,总瞧着那个人,但是每次来了也不说话,真是奇怪。”
认识得草率,听他们说,这是朱春楼最常见的事儿,目的是为了让你多花点儿钱财罢了。
多花钱?呵,怎么可能?如果不是为了春杏儿,我连朱春楼都不会来。
问问整个大红朝,谁不知道我多硬的骨头?
大红朝321年,春分。
我和诚诚单独约在了一家酒楼。
一斤女儿红,两个人,身侧是竹楼的窗子。
两个人絮絮叨叨聊一些小故事,说起这些年走过的每一条路,见过的每一个人,以及各自的曾经的爱情。
爱情这种事儿谁还没有呢?每天人来人往,一路走过去就是窈窕姑娘。
反正我不可能告诉她,我天天逛着这样儿的场子,早看透了什么真真假假。
酒喝完,诚诚脸上有一片酡红。她很美。半醉半醒里,就像隔着一层纱,近在咫尺,清新又朦胧。
就在微醺的状态里,她突然对我说了喜欢。
那个时候刚好是黄昏,外面的昏黄光线打在脸上,马蹄子的声音,隐约又模糊,我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从悠远的地方传过来,从酒楼高处低头去看脚下星河罗布一样的万家灯火,辉映轻描淡写的星光。
我只是说:“像我这种人,生来就是要一直走下去的,不会为了别人停下来的。”
她没有作声,脑袋埋在阴影里,低头喝酒。
那一刻,其实我是想过要和她在一起的。毕竟,谁不喜欢漂亮姑娘呢?
但我这么说的原因,是我明白,她想要的,本身是一个能够长久在一起的承诺,是一声坚定喜欢的回答。
我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吊在一棵树上的傻事儿呢?
并且,我也不屑于说什么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这种鬼话。我知道,很多姑娘其实等的就是那么一个虚妄的承诺,让她度过心里某一条坎,哪怕明知道未必是真的。
很多人本来就是靠着欺骗,去获得别人的感情,别人的身体,别人的金钱。
但是我不愿意。
她点了点头。
离开的时候,她轻轻抱了抱我。
我从酒楼窗口,低头再看下面,看着重重叠叠的光晕,就像看着她的背影。这个世界上,容得下烟火气,容得下夜夜醉酒的伤心人,唯独藏不住干干净净的爱。
我以为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大红朝321年,秋收。
我生病了,病的很严重,总之床都下不去,家里的仆人怕是什么传染病,一个两个也都跑了。
那段时间,我的日子很苦。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当我需要朋友帮助的时候,当初每一个围在我身边儿的人,神奇地,巧合地,全部消失了。包括曾经对我说过喜欢的那些姑娘们。
最后,只有她主动联系到我。
她说,我听别人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第二天,她带着行李住在了我家,值得一提,她打了个地铺。晚上睡觉的时候,盖一条极薄的麻衣。她来帮我,却过了几天没有床铺寄人篱下的苦日子,想必在朱春楼是不必这样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六天。这六天时间里,我们没有发生过任何肢体接触。只是同吃同住,确切地说她照顾我的起居,以及养我。
我当时还开玩笑,我说:“你睡在地上都打呼噜,这也太香了。”
她只是娇嗔。
两个人十分默契地,维持着这种亲近又疏远的距离,一直到我病入膏肓,到我终于死去。
在我死去以后,她瞧着我的尸体,我的阴魂就瞧着她和我的影子。
最后,两道影子轻轻一个拥抱,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就像告别。
大红朝321年,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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