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乡的硝烟还未散尽,涿州城外的平原上,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六月廿八,晨。一队骑兵自南而来,风尘仆仆,旌旗上绣着斗大的“卢”字。为首一将,白袍银枪,面如冠玉,正是“玉麒麟”卢俊义。他奉乔浩然的将令,率五千大名府精骑,星夜驰援,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卢员外,您可来了!”涿州守将韩常率众出城相迎,脸上既有疲惫,也有如释重负。
卢俊义下马,抱拳道:“韩将军辛苦。良乡战事如何?寨主可安好?”
“昨夜刚收到军报,良乡已克,金军溃败,完颜宗翰北逃。”韩常引卢俊义入城,边走边道,“寨主无恙,只是军士伤亡颇重。如今大军正在良乡休整,寨主有令,请卢员外坐镇涿州,与保州刘法、种师中将军互为犄角,防备金军反扑。”
卢俊义点头:“寨主思虑周详。我此来,还带来了一批粮草、军械,已押至城外。请韩将军清点入库。”
韩常大喜:“正缺这些!不瞒员外,涿州存粮,只够半月之用。契丹营、西军新附,人心未定,若无粮草安抚,恐生变故。”
“契丹营?”卢俊义疑惑。
“是耶律马五将军所部,约三千骑,如今驻扎在涿州城南。”韩常道,“此人原是金将,良乡之战前夜,率部来投。寨主命他暂驻涿州,归我节制。只是……”
“只是如何?”
韩常压低声音:“契丹人终究是外族,又新降不久,末将恐难以驾驭。且耶律马五此人,桀骜不驯,对末将这个……前金将,似有轻慢之意。”
卢俊义明白了。韩常虽是契丹人,但久为金将,如今归附梁山,身份尴尬。耶律马五却是主动来投,自恃有功,自然不服韩常这个“降将”管束。
“韩将军放心,既是我来了,此事我自有主张。”卢俊义道,“先带我去见耶律将军。”
“是。”
涿州城南,契丹军营。
营寨扎得颇有章法,明哨暗岗,戒备森严。辕门外,耶律马五率众将肃立,见卢俊义到来,抱拳行礼:“末将耶律马五,拜见卢员外。”
卢俊义下马还礼:“耶律将军深明大义,阵前倒戈,立下大功,寨主常挂念将军。特命卢某前来,代寨主犒劳将士。”
他一挥手,亲兵抬上数十坛美酒,百口肥猪。
耶律马五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敛去,不卑不亢道:“谢寨主厚赏,谢员外劳顿。请帐中叙话。”
中军帐内,分宾主落座。卢俊义环视帐中诸将,见人人剽悍,但眼神中多有疑虑、警惕之色。这是新附之军的常态,不足为奇。
“耶律将军,寨主有令,契丹营仍由将军统领,驻守涿州。一应粮草、军械,由涿州供给。凡有战事,需听韩常将军调遣,不得有误。”卢俊义正色道。
耶律马五眉头微皱:“卢员外,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将军请讲。”
“末将率部来投,是为共抗金虏,保境安民。然韩常将军……恕末将直言,他昔日亦是金将,且曾与末将战场相见。如今要末将听其调遣,恐难服众。”
帐中契丹将领,皆面露不忿之色。
卢俊义不动声色:“耶律将军此言差矣。韩常将军虽曾为金将,然涿州之战,他坚守孤城,力抗完颜宗翰,已与金虏决裂。更兼熟悉北地军情,熟知金军战法,由他节制涿州防务,正是人尽其才。将军若因旧怨而疑之,恐非智者所为。”
耶律马五还要再说,卢俊义抬手止住:“况且,军令如山。寨主既已下令,我等唯有遵从。将军若觉不妥,可上书寨主陈情。但在寨主新令到来之前,必须听韩常将军调遣。此乃军纪,违者,斩。”
最后三字,说得斩钉截铁,帐中温度骤降。
耶律马五脸色变幻,最终单膝跪地:“末将……遵命。”
“将军请起。”卢俊义换上和缓语气,“寨主知将军忠勇,特赐将军‘忠义校尉’之职,良田百顷,金银千两,以酬其功。望将军不负寨主厚望,尽心用事,共御外侮。”
恩威并施,耶律马五再无话说,抱拳道:“末将必竭尽全力,以报寨主知遇之恩!”
安抚了契丹营,卢俊义又去看了西军驻地。刘法、种师中已率西军主力移驻保州,涿州只留了杨可世、王渊所部三千人,协助守城。
杨可世、王渊皆是西军悍将,对卢俊义这位河北名将颇为敬重,交接顺利。卢俊义将涿州防务重新布置,城头多设强弩,城外深挖壕沟,又遣骑兵四出哨探,方圆五十里,皆在掌控之中。
忙完这些,已是黄昏。卢俊义登上城楼,望着北方苍茫的群山,那里是燕京的方向。
“完颜宗翰……此刻在做什么呢?”
燕京,金国南京留守府。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完颜宗翰跪在阶下,甲胄未卸,满身血污。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阶上,完颜宗望端坐主位,面色阴沉。他身旁,坐着一位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的文士,正是金国左丞相、国论勃极烈完颜宗干(斡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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