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煜麟垂落在身侧的手捏紧,正在进行无比艰难的决定。
顾诺站起来,问道,“老板,你们后厨在哪?”
店老板说,“客官决定好了,要去刷碗抵债吗?”
“是的。”
“来人,带她去后厨!”
顾诺跟着小二往楼下走,贺煜麟抓住她的手,“娘亲,你不要去……”
顾诺拍了拍手背,拉开他的手往下走。
贺煜麟赶紧追上去。
这家店的后厨很干净,刷碗的地方在厨房后面的一个院子里,地上摆了好几个硕大的木盆,里面放满了碗碟。
楼上有客人用完餐,碗碟都会收来这里集中清洗。
此时正值晚膳时间,不断有碗碟被小二拿过来丢在装水的木盆里,碗还在不断增多。
店老板说,“请两位赶紧把这些碗刷干净,否则前面的厨子没有碗装菜!”
顾诺从角落搬来一个木凳子坐在盆旁边,挽起衣袖就把手伸进油腻腻的碗堆里刷。
“娘亲不要!!!”
贺煜麟急了,“你别碰这些,你的手怎么能碰这些呢!”
他对店老板说,“我可以给你弹琴,弹一晚上的琴抵债行不行?画画也可以,或者别的只要你说,我都能给你!”
“不可以,我们店里不需要人伴奏。”店老板把话说得很直白,“想抵债,只能刷碗!”
他甩袖离开,或许是怕贺煜麟跑了,把打手留下,“守着门口,没把今天的碗洗完,不准让他们离开!”
贺煜麟才做不出逃跑的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知不知道你错失了什么!”
贺煜麟的画技师从名师,丹青大师曾言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张画随随便便就能卖一百两,但他懒得画。
店老板不听,头也没回的走了。
打手拦住贺煜麟,“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回去刷碗。”
他们说,“你看看你母亲已经在洗了。”
顾诺在他们说话间,已经刷了三只碗,她动作很快,会做饭的人一般都会洗碗。
“娘亲……”
贺煜麟懊恼,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没多久走过去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顾诺身边,跟她一起洗碗。
碗很油腻,油花飘浮在水面,有些没吃完黏在碗上的米粒也在水中。
贺煜麟艰难的伸出手,没一会迅速把手抽回来。
他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他的手从来没碰过这些。
他看顾诺一只一只地洗刷,完全没有一点嫌弃,好奇问,
“娘亲,你为什么能坦然地做这些呢?”
碗太脏了,母后在宫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前当顾家大小姐的也是仆从成群。
“我为什么不能坦然地做这些呢?”
顾诺反问,“天下间士农工商虽有种类的区别,但他们是平等的,没有说为官者就该大于平民,有钱的商贾可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或许很多人总想在里面划分三六九等,把世家、贵族、寒门、普通百姓分成几个阶级,但他们是错的,你要像他们一样吗?”
“不是。”贺煜麟解释,“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他从来没有认同这一套,觉得自己身为皇子,有王爷的封号就该如何。
“刷碗能和他们放一起比较吗?”贺煜麟只是觉得他们脏而已。
“怎么不能?”顾诺说,“谁规定碗只有普通百姓能刷,我和你就不行呢?”
顾诺:“我明白你觉得他们很脏,这件事和我上面说的虽然有区别,但本质上其实并没有。”
“贺煜麟,或许你之前有大把金银,可以雇佣人帮你做这些,但不代表你不能做这些。”
顾诺怕人听见,把声音压低,“我再换个例子,皇宫有厨子,我就不能亲自下厨了吗?”
顾诺在皇宫,经常倒腾点心。
贺煜麟听明白了,“母后,是我想岔了。”
贺煜麟终于克服心理厌恶,去洗油腻的碗碟。
真把碗拿手里,用丝瓜囊清洗的时候,他觉得没有想象中的难,这些盘子其实很好洗,刷一刷再用水冲一冲就干净了。
母子俩合力将一盆碗洗完的时候,有位体态削瘦,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进来。
妇人见在刷碗的两人一愣,“你们也是来洗碗的?”
不像啊……
“平常这里的碗都是我洗。”妇人每天都在这里帮工,她问道,“你们要不要把碗给我洗?”
顾诺摇头,“你每天都来,能拿到多少工钱?”
“一个月一两银子。”妇人回答。
“就一两银子?”贺煜麟环顾周围还剩下好几盆的碗碟,不敢相信每天刷这多么,一个月才一两。
一两连他壶里的茶叶都买不起!
妇人没觉得少,“如果在酒楼里做长工,每个月可以有二两四钱,但我没办法做长工。”
“既然都是一样的工钱,为什么不做长工。”贺煜麟。
怎么看都是长工划算。
妇人眼含暗色,沉默没说话。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见状贺煜麟没有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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