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向沂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嫣红的唇瓣动了动,无声地念着,“有病。”
刚刚说话的那人是他的父亲,说实话,他觉得父亲这个头衔在他身上,简直是一种侮辱。
他哪配当父亲?
但不管如何说,这确实是他血缘上的父亲没错。
从小到大,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任何的认同和夸赞,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得到的永远都是贬低,训斥,打压。
所以他才能够自己挣钱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逃离了那个家庭。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很嘈杂,但还是能够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妈妈说:“你没事好端端的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呀!孩子本来就受了委屈……”
他爸爸说:“受委屈也是他该的,让他回家他不回,整天穿得奇奇怪怪,我看都是你惯的,把孩子心里惯出病来了!”
他妈妈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又说:“怎么就是我惯的?!明明就是你平时不关心孩子,我都在书上查了……”
向沂雪白的指尖压着太阳穴,感觉脑子里突突地跳,像是有人拿着把锥子在他太阳穴上一下下地遭,他再也承受不住,微微闭着眼睛,将手机挂断。
手机就这样被他扔在了一边。
头顶明亮的灯光,将少年的面容照得像纸一样苍白。
向沂只想就这样睡过去。
窗户外是黄昏里渐渐暗下去的光线,夜色仿佛潮水一般,越积越高。
天很快黑了。
街道里逐渐亮起的霓虹灯,将屋子里照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向沂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睡过去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小时候。
他的父亲一开始就这么粗暴野蛮,而母亲那时候也不像现在这么温柔耐心,也是一点就炸的脾气。
所以他们经常打架。
向沂记得小小的自己就缩在角落里,眼里含着泪,恐惧地看着他们。
直到母亲被打跑了,父亲转头盯上了他,还没发泄完的怒火,就又尽数发泄在了他身上。
梦魇里,永远都是父亲高大的身躯,投在他身上厚厚的阴影,像是寒冷的深渊一般,将他困在那里。
之后数年,都无法逃出来。
其实很久以前,应该是幼儿园的时候,学校里准备文艺表演,因为到处都是大人,他的个头也只到他们大腿那里,怎么都看不到台上的表演。
父亲就会把他举起来,让他坐在他肩膀上,他比所有人都高,舞台上的表演也看得很清楚。
那个时候,他会因为父亲是所有爸爸中最高大的,而引以为傲。
可后来那样高大的身躯,带给他的只有压迫感和恐惧的心悸。
似乎是因为那一幕总是出现在梦中,他对那样高大的,健壮的身影,从恐惧,变成了另外一种病态的迷恋。
梦中开始出现另外的男性的身影,不同的是,他们会在自己挨打的时候,将他们保护起来。
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这样的人成了他的执念。
他喜欢高高大大的男人,交朋友是这样,谈恋爱也是这样。
他在书上看到,幼年时期缺乏男性的关爱,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成年之后的性取向。
其实是心里黑暗的深处,那个还未长大,幼小无助的自己,一边哭泣,一边在乞求,谁能救救他吧。
不知不觉间,泪水浸湿了身下的被子。
“向沂,向沂……”
谁在叫他?
向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昏暗的房间中,只有她的身影显现出黑暗的轮廓,柔软的长发从肩侧掉落下来。
秦伏将他抱起来,单手圈着他的大腿,将他托起来,向沂就靠在她肩膀上。
秦伏另一只手掀开被子,又将他放下去,准备起身时,一双手臂忽然紧紧圈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往下拉。
冰凉柔软的唇瓣,贴着少年饱满的额头。
秦伏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保持是这样的姿势没有动,直到感觉身下少年在微微颤抖。
秦伏手掌握着他的肩头,唇瓣离开他的额头,借着外面的灯光,看到少年闭着眼睛在哭,泪水将他的睫毛打湿成一片,仿佛被淋湿的羽毛,一根根黏在一起。
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划过太阳穴,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隐忍着喉咙里的哽咽。
秦伏心里的痛楚,仿佛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又将他紧紧抱住了,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向沂的脸埋在她的肩头,滚烫的眼泪很快浸湿了她的衣裳。
“不哭不哭……”秦伏轻声哄着,声音温柔到了极点。
向沂就这样,哭着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那个梦。
幼小的自己坐在墙角,抱着膝盖,微微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逆光将她的身影吞噬成漆黑的剪影。
他微微睁大眼睛,似乎被吓得呆住了,又似乎是好奇,一眼不眨地盯着黑影。
那黑影高高举起的手放下,又缓缓蹲了下来,光芒从她的肩头穿透,又反射在她脸颊上,照亮了那张温柔好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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