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京兆城宛如被点亮的琉璃盏,漫天飞雪穿过沿街悬挂的织就的银河,将城墙染成流动的金红。李星群骑着千里马踏过朱雀大街,马蹄踩碎薄冰的脆响与远处传来的丝竹声交织,街边店铺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恍惚间竟让他想起归化营里摇晃的火把。
转过街角,京兆伊府门前的大红灯笼刺破夜色,门楣上悬着的冰棱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李星群翻身下马,未及掸去肩头积雪,便听见门内传来清脆的笑声。推开门扉,暖意裹挟着酒香扑面而来,只见厅内圆桌摆满菜肴,赵新兰一袭月白襦裙立在主位,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笑意轻颤:“可算把我们的李将军盼回来了!”
“师父!” 花花蹦跳着扑过来,发间的红绸带扫过李星群的手背,“再不来,俞姐姐做的糖霜栗子可要被白飞吃光了!” 话音未落,白飞已捏着半块酱牛肉晃到桌前,挑眉笑道:“李将军,这塞外风餐露宿的,怕是许久没尝过这般滋味了?”
俞距系着靛蓝围裙从后厨转出,鬓角还沾着面粉,温婉笑道:“快净手入座,刚炖好的羊肚菌汤,最是驱寒。” 她身后的俞飞鸿正将最后一碟熏鱼摆上桌,眼角含笑:“妹妹整日念叨着要给你露一手,这道‘雪中送炭’,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李星群望去,只见盘中雪白米饭堆成小山,中央嵌着几颗烤得焦香的栗子,恰似落雪藏金。
“让诸位久等了。” 李星群抱拳行礼,目光扫过角落的李三娘。她难得换下劲装,着一身藕荷色襦裙,正用银箸给祝一一夹菜。祝一一咬着蜜饯果子,大眼睛弯成月牙:“李大哥,你教我的箭术,前日射中了三只野兔呢!”
赵新兰抬手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泛起涟漪:“今日只谈风月,不论战事。来,为这来之不易的团圆 ——”“干杯!” 众人的酒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白飞突然晃了晃酒杯,狡黠道:“我提议,每人说句吉祥话,说不出来的罚酒三杯!”
“我先来!” 花花举着盛满甜羹的小碗,“愿师父新年旗开得胜,把太原城的城墙都插上咱们的旗!” 李星群笑着揉乱她的头发,却见俞距脸颊微红,轻声道:“惟愿岁岁平安,灯火可亲。” 俞飞鸿望着妹妹,眼中满是温柔:“阖家安康,便是最难得的福气。”
轮到李三娘时,她顿了顿,粗粝的手指摩挲着酒杯:“以前总觉得日子像刀尖舔血,如今……” 她看向满堂欢笑,声音不自觉放软,“这般热闹,挺好。” 祝一一拍着手接话:“那我祝大家明年今日,还能坐在这里吃饺子!”
赵新兰端起酒杯,目光扫过众人:“就依小丫头的话!待收复太原,我们摆它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说罢一饮而尽,火光映得她脸颊绯红,恰似春日初绽的桃花。
酒过三巡,厅外忽然传来孩童的欢呼声。李星群推开雕花木门,寒气裹挟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夜空骤然炸开一朵银白的烟花,如碎玉琼瑶簌簌坠落,将雪地映得亮如白昼。紧接着,赤金、靛蓝、茜红的火树接连绽放,照亮了京兆伊府飞檐上的瑞兽,连垂落的冰棱都镀上了流动的虹彩。
“快看!是孔雀开屏!” 花花拽着俞距的衣袖跳脚,远处天际炸开的烟花如孔雀尾羽般舒展,碧色光带拖着金芒,在夜幕上勾勒出转瞬即逝的华纹。白飞倚着廊柱灌下一口酒,朗笑出声:“这般盛景,怕是连天上的神仙都要眼馋!”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李三娘,伸手轻轻拂去她鬓角飘落的雪绒。李三娘望着漫天流火,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酒盏,低声道:“从军半年,头一回见着比箭光还耀眼的东西。” 白飞闻言,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二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温柔。
赵新兰不知何时立在李星群身侧,月白裙裾被夜风吹得轻扬,鬓边珍珠步摇与烟花的光影交相辉映。她望着空中炸开的牡丹状烟花,轻声道:“听说今年的烟火匠人得了西域秘方,能让火树在空中绽足半盏茶时分。” 话音未落,一朵粉紫色的烟花轰然绽放,细碎的火星如星子坠落,有几点落在她的肩头,转瞬化作晶莹的水珠。
众人的惊叹声渐歇时,李星群忽觉指尖一暖。赵新兰的柔荑轻轻覆上他握着凉酒盏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青瓷传递过来。她望着漫天流火,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像是如此说些什么,只可惜她的声音被新炸开的烟花声吞没片刻,再开口时染上几分笑意,“却不想如今,竟能同你共赏这般盛世烟火。”
李星群反手握住那只温软的手,玄色劲装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因常年握刀生出的薄茧。他忽然想起归化营里冰冷的刀鞘,想起风雪中摇晃的军旗,而此刻掌心里的温度,却比任何时候都灼人。远处传来更漏报时的梆子声,十二声脆响中,又一朵烟花在他们头顶炸开,金红的光雨纷纷扬扬洒落,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如梦似幻的光晕里,仿佛天地间只剩彼此交叠的心跳,与永不落幕的璀璨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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