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向李承乾:"太子以为呢?"
李承乾放下碗筷,正色道:"儿臣以为,当以宽仁示人。王珪既已认错,这么大的岁数了,只要他心诚,态度好,不妨给他个体面。"
和崔家一样,拿出诚意来。
至于诚意够不够,还不是阿耶说的算?
李世民轻笑一声。
太子,还是仁慈啊。
李世民的目光转向殿外渐亮的天色:"高明,治国不能一味宽仁。这些世家大族,树大根深,盘根错节。朕给了他们三年时间逐步交出盐铁权,他们却阳奉阴违,暗中抵制。"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就是要看看,谁识时务,谁冥顽不灵,王珪和崔仁师两人,若是真能代表世家低头,朕自然给他台阶下。”
“崔仁师已经做出了表率,如今,可就看王珪了。”
"报——"殿外侍卫高声禀报,"门下侍中王珪求见!"
李世民整了整衣袍:"宣。"
早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就到前殿见一见王珪吧。
李复和李承乾两人则是留在了内殿之中,倒是能听到前面的动静。
不多时,一阵虚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珪身着紫色官袍,却掩不住满脸憔悴。他须发皆白,身形佝偻,每走一步都似用尽全力。待行至殿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臣...叩见陛下..."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王珪慌忙用袖口掩住,却仍有几点猩红溅落在砖地上。
李世民眉头微皱:"爱卿身体不适,何必急于见朕?来人,赐座。"
王珪却不肯起身,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章,高举过顶:"老臣教子无方,致使犬子冒犯天威,特来请罪!"
内侍将奏章呈上,李世民略一浏览。
都是请罪的言语,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世民将奏章往一边一扔。
“王卿爱子之心,朕亦感同身受。”
“只是,王卿的儿子是儿子,承乾,就不是朕的儿子了吗?”
“承乾不仅仅是朕最为疼爱的儿子,还是大唐的太子!”
李世民说着,一脸怒意的将巴掌狠狠的落在桌案上。
惊得王珪胡子都翘了翘。
“陛下恕罪,臣已经让那不孝子跪在祠堂,没有臣的允许,绝对不踏出祠堂半步。”王珪连忙拱手说道。
“罚跪祠堂,好啊,我看,以后让崔仁师这个刑部侍郎,把大唐的律法也改一改好了。”
“刺杀太子储君,罚跪祠堂,王卿,你以为,如何啊?”李世民目光中带着几分危险,直勾勾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珪。
“朕此前还听闻过一些关于令郎的事情。”李世民淡淡说道:“很多事情,朕不计较,但是可不代表朕不知道啊。”
“这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
“可是话说回来,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也不是全知。”
“去年冬日里,令郎在东市与长安城其他家的几个年轻人,讨论朝廷颁发的盐铁专营的事情,说,盐铁专营,是朝廷与民争利。”
“但是朕想说,盐铁之利,关乎国本。自汉武帝起便收归官营,以防豪强垄断。如今朕欲效仿先贤,怎么就成了与民争利?王卿,可否为朕解惑啊?”
李世民的提醒很是明显了。
殿内温度似乎骤降,王珪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透一片。
王珪额头触地:"老臣惭愧!犬子在东市妄言盐铁专营乃与民争利,实属大逆不道!老臣回去,定然严加管教,杖责以令其闭门思过。”
“太原王氏愿意交出所有盐池,铁坊,支持朝廷新政。”
李世民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爱卿言重了。”
“朕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朕岂是那等夺人产业之人?”
“盐铁的事情,朝廷颁布这条政令也有三年的时间了。”李世民笑着说道:“爱卿,这三年来,朝廷可没有用任何手段去收归任何人家的产业。”
王珪连连应声。
“是,陛下说的是,是老臣担忧家中长子,心急之下,失言了。”
李世民再次开口。
“朕只是希望盐铁之利能惠及天下百姓,这样吧,这件事,朕打算交给爱卿去做。”李世民说道:“或许,先前朝廷颁发的盐铁政策,有不妥当的地方,所以才会三年来,毫无进展,如此,朕再给爱卿三个月的时间,爱卿与各家,好好商议商议,出个稳妥的方案,如何?”
王珪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活儿啊。
但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在屋檐下,遇上这事儿了,能怎么办呢?
"老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好了,退下吧。”李世民说道:“三个月之后,朕应该是已经在长安城,太极宫了,到时候,爱卿不要让朕失望啊。”
“是。”王珪叩首。
王珪退下后,李承乾和李复两人从内殿出来。
李承乾忍不住问道:"阿耶,为何还要给他们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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