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眼前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微风吹过，残留的火星被吹得洋洋洒洒，
明灭着隐没在烟尘里。
颜明川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吐掉嘴里叼着的烟头，他皱着眉往不远处的面包车上看去。
车门是开着的，里面空空荡荡。
“这个，我用了点药，颜总放心。”察觉到他的视线，张建强清了清嗓子，用手一指下方的观景亭：“在您来之前我就全搬进去了，绑的死死的，而且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颜明川轻笑：“张先生办事还真是叫人放心。”他斜着眼睛稍微打量着张建强，西装革履的，不过借着暮色，还能看到脸上的虚汗。
“想必您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句尾是一抹上扬的腔调。
张建强不答，也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听到无意义的呃啊嗯啊了几声。
矮胖的身体似乎站的很不舒服，脚忍不住动了动。
“老实说我今天非常高兴，张先生也不必这么拘谨，搞得好像我也要拉着你下去一样。”
他竟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这让张建强冒了一层冷汗。
“颜总..我...我还有..老婆孩子....”
颜明川转过头，饶有兴趣的盯着他，那种表情简直就是张建强的噩梦，
这男人笑起来相当好看，只不过...平常的时候你不怎么看的到的，只有在和他竞争的时候，在生意场上完败后他会毫不吝啬的给你一个。
算起来真正被盛景压着打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刚开始的两三年，之后井水不犯河水，可留下的心理阴影太过惨重。
头皮逐渐发麻，忍不住开始搓手。
脚有点软，就在他感觉自己快站不住的时候，又听到了他凉凉的声音。
“开个玩笑而已，你未免太紧张了吧？”
他丢过去一个小手包：“护照还有其他一些证件都在里面，你老婆孩子的地址，还有一点路费，你拿上吧，今后不要再回来了。”
张建强接的有些手忙脚乱，薄薄的小包拿在手里，心里却长久地第一次以来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谢谢颜总，谢谢颜总，我.....”
他低头小心翼翼的拉开衣服把小小的手包藏在心口。
“这几个月的事情永远的烂在心里，这个我不说相信你自己也应该有觉悟，如果你下半辈子还想安心度日的话。”
“是，我知道。”态度愈发恭敬了，连额头上的汗缓慢搅起瘙痒也不敢去擦。
夕阳完全消失在了对面的群楼里，仅剩的一丝亮色看起来也维持不了多久，江堤上的路灯在光敏的控制下发出轻微的“噌”的一声后尽数亮起来。
身后幽静的校园里似乎传来了车辆行驶的声音，颜明川微微动了下有些发冷的手指。
他漫不经心低头点上烟，吐出一阵烟雾。
“他们来了，你赶快走吧，对了，另外有一件事要交待你，到了海外之后，头几年内记得每年寄一两次明信片回来，什么都不用写，就要普通的风景明信片就好，收信的地址填安家，发出去的地址每一张都不能相同，坚持寄个四五年的，之后就不用再管了。”
“嗯，我会按您的话做的。”张建强没有问为什么，重重的点头。
见颜明川的话似乎说完了，他举着衣袖擦擦汗，慢慢的往后退，转身，朝着面包车走去。
却又在走了两步后站住脚，紧紧抿着嘴唇理了理舌头的位置，扭过头。
总感觉自己该说些什么，也应该要说些什么。
定定的看着在路灯下一身黑和雪的白格格不入的静静的眺望江面的背影，他试着让自己的气息平稳沉重。
“颜总...和你做对手....”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心里又想自己这话未免太托大了，被动的挨打怎么也算不上对手。
暗地里做小人应该也不算。
但是一定是要说些什么的。
好半天他来了一句：“...我觉得你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牛逼的人...”
说出口后也为自己的言辞匮乏和没文化到了这种地步所震惊所羞愧，在颜明川头都没回的骂了一声“滚你妈的”之后掩面而去。
....
顾城和杜洛书下车的时候只看见他一个人静静站在那里，这俩人慢慢走过去，站定在他身边。
谁也没先开口，只是不约而同全部目光涣散的盯着那黑漆漆的亭子。
跟在他们之后的几辆后续车辆停稳后，里面下来的孔武有力的壮汉分别扛着几个人闷不吭声的来回穿梭于长桥上。
这仨人始终不发一言，直到终于把所有的人全部一股脑塞进去，亭子的门牢牢关上后，带来的打手们也自觉地远离了这里，分散的守在各处，颜明川终于掏出烟盒，给顾城递了一根。
顾城平淡的接过，这是理所当然，只是，给自己又咬上一根后准备收起烟盒时杜洛书沉默的伸手到他面前。
微微一怔，颜明川看着他空落落的掌心，又是一笑，同样给了一根烟过去这只手才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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