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邑县公安局的审讯室永远弥漫着一股铁锈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光源只有前面挂在铁凳和审讯人员办公桌之间的一盏日光灯,一圈惨白的光晕投在地上,大波坐在冰凉的铁凳上,身后空空如也,并且黑暗占据大片空间,这种布置让受审的嫌疑人毫无安全感,黑暗仿佛无边无际,进而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很容易就会被审讯人员击溃心理防线。
不过大波今天不是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审问,那些人是被掌握了相当的证据之后才能进入审讯流程,而大波是作为某些案件相关人员被传唤,这中间的区别巨大。
他盯着对面墙上的单向玻璃,知道玻璃后面至少还有两双眼睛同样正盯着自己。
"姓名?"
"杨波。"
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突然停下,雷霄从档案里抽出一张照片举起来给大波看了一眼。
"今年三月三十一号,案发现场是党家店子街后巷。"雷霄半坐在写字桌上,把照片放下,居高临下地问:"王春雷两颗门牙被人打掉,腿上也扎了一刀,他说是被你和李锐堵在巷子里打的,有没有这回事?"
杨波没带手铐,因为只有犯罪嫌疑人才会被拷住,他此刻摩挲着腕表的金属表带,表情沉着地做了个简短回复:“没有。”
“我看过你的案底,01年涉嫌故意伤害,05年涉嫌开设赌场,同时还有非法借贷,但是办了取保候审,现在已经07年年底了,能跟我说说你这两年靠什么生活吗?”
“雷队,咱们没打过交道,但是你应该能查得到,这两年我做的是正经生意,挣得都是干净钱。”
“是吗?”
雷霄又从档案袋里掏出一张放大的照片,上面是林北薛勇糊满血的脸。
"这人眼熟吗?"
大波眯起眼睛,摇摇头说:“认识,不熟。”
“两个月前的案子,我们公安扫黑还没扫完,就出了这样的恶性伤害案件,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林北的社会治安条件确实差,对我们这种小本买卖影响很坏,希望公安这边除恶务尽,把那些犯罪分子都抓起来。”
大波说这话脸上没什么紧张情绪,甚至可以说很轻松,但这番话不仅是在讽刺雷霄没有把苍岭帮、沙李团伙这些人斩草不除根,还表示现在他心里确实不虚。
“我劝你别嚣张,也用不着装守法公民!”
雷霄拍了桌子,随即冷笑道:“这个案子局里已经盯上了,跟这个事儿有关的涉黑人员迟早要抓捕到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王春雷已经走完刑拘程序,交代完所有问题了,不然我也不可能传唤你,还有,林北的薛勇那边,我们走访了一些知情人,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雷队,我不是小孩儿,别的就不用多说了吧?最多关我24小时,你要有证据就批捕,没证据明天又不放人,我们公司是有外聘律师的,还有就是我们现在的连锁店整个林邑都有,员工就上百号人,造谣诽谤,恐怕影响也不好......”
左堂的钢笔尖在笔录本上戳出个墨点。他见过很多老油子小混混,坐上这个椅子大多都是犯事儿了,像大波这样沉稳的不多。
雷霄点了根烟,气笑了,压着火气说:“行,证据我们会找,聊聊可以吧?”
大波点头,左堂看到他头上映着日光灯的反光,锃亮,莫名有点想笑,因为很少看到雷队吃瘪。
“李锐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大波皱眉不语,不确定是否应该跟警方过多透露,但是有很多事情他们想查一定能查得到,比如后山村工厂和业务的事情,警方只需要去村里走访调查一下或者跟村委那边了解都能弄清楚,隐瞒也没用,还会显得心虚。
“朋友关系,我在他家村口那个地方有个食品生鲜加工厂,专门给我们的连锁餐饮店供应食材。”
雷霄想起来上次去后山村走访的时候,看到过村口那家超市对面确实有一个厂房,当时有点好奇但是忘了问了,毕竟通河乡现在有许多地方都在建厂,现在听大波这么一说,他察觉到王亚东06年涉及在校学生的案子之后被拘留应该有部分隐情。
之前雷霄没注意到杨波是因为本来就不在县局公安的视线中,扫黑主要目标定在沙四和苍岭帮两伙人身上,而杨波并没有跟这两伙人有什么牵扯,起码没有案件上的牵扯,现在把他放到王亚东的案情分析中,一些事情逻辑上就能说得通了。
比如为什么李锐作为一个高中生把李庆丰小弟打伤后还能安然无恙?但是后期杨波和李庆丰没有爆发新的冲突,也很奇怪,照李庆丰此人的尿性,狗脑子打出来都是正常的,当然,这种情况既有可能是王春雷口中信誓旦旦的传言是真的,李庆丰在大波这里吃了大亏,也有可能是当时正处在扫黑行动期间,李庆丰沙四那些人暂时把冲突压下。
而现在王亚东已经进去,基于某些个人无法干预的因素,他扛下了前几年沙李集团犯下的几个案子,判刑有些重,而沙四和李庆丰仍然逍遥在外,据说李庆丰现在成了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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